这一夜下了场雨。李卫站在梧桐树下，看着满地落叶，心中戚戚然。
他醒来之后才听说，为了救他，那个巫女杀了他带回来的七个孕妇以及董小姐的女儿，将一个婴儿及七个胎儿的血炼成凝魂珠植入他体内，打破三魂被天命封印的壁垒，使其魂魄归位。
董小姐之所以逃过一劫，正是因为她那双眼睛。据那个巫女说，董小姐天生魔眼，魔气四溢，不能以她的血炼化凝魂珠，否则适得其反。
但也正是这双眼睛害了董小姐。因为魔眼是炼制巫宝降妖镜的极佳材质。所以那个巫女剜去了董小姐双眼。
虽然一切都是那个巫女干的。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这一切归根结底是为了救他的命。
他李卫一个人的命，竟需要十五个人的命来交换……思及此处，李卫痛彻心扉。
“我是不是真的该死掉才好啊。”他呢喃自语，铮铮铁汉此时眼眶里却酝酿着泪光。
豁然，他的心里响起一个沧桑而浑厚的声音：“你早就死了不是？”
“老仙？”
“李卫。”万古老仙的声音再度响起，“早在十年前你就已经死了。”
“你说……我是行尸走肉？”
“也不能这么说。你现在的状态，即生即死，非生非死，玄妙得很。”万古老仙沉厚地笑了起来，“当年你被利剑穿胸，本是生死一线。我的内丹被那恶人植入你的星魂海中，却发现你被一股执念羁绊，三魂七魄凝而不散，不愿离体。于是我便将它们再度凝聚固化。以我的元神粘合你的肉身与魂魄，你便死而复生了。”
听到这话，李卫顿时哑然。原来十年前他已经死了。只不过魂魄被凝固在体内，仍旧能够操纵这具身体……但他当然不是死而不僵的行尸。
行尸就如同鬼灵借尸还魂一样，被与身体毫无契合的魂魄控制肉身，但肉身不会成长，且不久之后还会腐烂。而他从十二岁长到了二十二岁，像个活人一样能思考，能吃饭，有喜悦，也有悲伤。
他像个人一样活在人世间，但他早已不是人了。
他到底是个什么呢？即生即死，非死非生，其玄妙之处又在何处呢？
悲伤的情绪被万古老仙的话引入了另一个话题，万古老仙却笑着劝慰他道：“所以你我二人如今都被困在你这具躯壳中了。只有到那个地方去，找到圣法身，才能将你的魂魄与身体重新愈合，而我也不需再充当粘合剂，可以获得自由了。”
李卫听罢，忽然笑了，呢喃反问：“老仙法力无边，何不吞了我的魂魄，鹊巢鸠占？你的内丹在我体内，承袭你的万年修为。换句话说，十年前我就已经是你新的肉身了。”
万古老仙却无奈地叹了口气，“李卫，你想得太简单了。为了让你肉身不符，能与魂魄共鸣，我的万年修为早已化成养分，滋养你的肉身了。如今那枚内丹，只存在我当年万分之一的修为。所以你的境界才只能达到如此地步，仍然无法摆脱你死气缠身的生死劫。我要你的身子做什么呢？再者说来，我是万古兽仙，借尸还魂这种龌龊的事，我死也不会做的。”
听万古老仙如此一说，李卫心中难免又泛起一股酸涩，“老仙，以你的本事，就算斗不过那条恶龙，又怎会落得肉身俱灭的惨局？”
“唉。鹬蚌相争渔人得利，那恶人趁火打劫，彼时我已不是他的对手……”老仙的叹息中充满悲伤，提起往事它已经恨不起来，但万年修行毁于宵小之辈手中，它只为自己感到惋惜。
李卫有所触动，索性将那许多伤怀抛诸脑后，沉声冷静地说道：“老仙放心，李卫定会去那个地方，找到圣法身，让老仙重获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