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大晋崇德十年。春种,漫天大雪。
云舒玉的老家在洛城几十里外的山村里。那年大雪冻死了刚下地的庄稼,没钱没粮,村里的人包括云舒玉的父母都饿死了。只有个老妪带着云舒玉逃了出来,有什么吃的分他一口,两人相依为命,一路颠沛。最后实在没有办法,老妪在市集上找了个干净位子,把十岁的云舒玉往那里一放,差不多一钱银子就能带回家。
当时的云舒玉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老婆婆说这样做能吃饱饭,能穿上衣服,能不被人吐口水和咒骂。于是他满心欢喜,点头答应。他不知道一钱银子有多少,他只想知道能不能换到窝头尝尝。挖光了野草,现在的山后只有煮树皮。那太难吃了,嚼在嘴里,咕噜了两圈愣是咽不下去。
有个穿着鱼尾服的男人骑马路过小镇。行道两旁的人看到他都窃窃私语,他们都在说,这个男人昨夜到的小镇衙门,今早知县的头颅就被挂在了公案上晾着,无人敢拦。之后他在衙门前放榜,罪名是贪污朝廷救济。
街道两旁,望向他的目光有感激,有敬畏。这时,男人看到市集角落里的老妪和云舒玉,下马而来。
“两位可是东村的受难人家?这是几两散碎银子,拿着回家吧。”男人掏出钱囊,递给云舒玉。
那老妪诚惶诚恐,跪下来千恩万谢的磕头。而云舒玉却直起身子,小黑脸看向男人,眼睛中满是是好奇。
“叔叔,这钱我们不能要?”云舒玉开口回答道。
“不能要?”男人愣了愣。老妪赶忙捂住云舒玉的嘴,让他别瞎说。
这男人虽然两鬓有些斑白,但器宇轩昂,神色俊朗。怎么看都只有不惑年纪。那男人神色一冷,面无表情道:“你为何不要我的钱?”
那老妪吓得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赔罪,四周集市的人远远观望着,不敢上前。
“您右手虎口的老茧,结了一层又一层,都快结成疤了。”云舒玉毫不畏惧眼前男人,抬头直视,“老婆婆和我说过,有钱人的手都是不长茧的,您的手比老婆婆的都要粗糙,一定不是有钱人。我们不能要您的银子。”
男人神色缓和,问道:“有钱人?这么说,不是有钱人的银子你还不要?”
小男孩摇头,态度坚决道:“不要。”
男人似有所动,握住云舒玉的手腕,伸手搭脉。又摸了摸他的臂膀,捏了捏骨头。啧啧称奇道:“这小子,是块材料。”
扶起老妪,男人从怀里又掏出一锭银子说道:“这个小孩我买了。您看这些够不够。”
老妪连忙点头:“够够够。舒玉,快叫老爷。”
“不必了。”男人说道,“孩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云舒玉眼睛眨巴两下,摇头。
“我姓韩,我叫韩文。”男人蹲下身子,“我乃六扇门第一捕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云舒玉,是妈妈给我取的名字。”
“好,舒玉。你想不想当一个捕快?”
“捕快?”
“捕快就是捉犯人,惩恶扬善的好人。”
“嗯,妈妈教我,要做个好人。”
男人把云舒玉放在马背上,自己牵着马,就这么一路走着。云舒玉现在只记得那天,韩文和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话多到掩盖住了街边窝头的香味,多到让自己忘记了那天的阳春面到底放没放麻油。
半夜一张破木床,两人头枕在一起,呼呼大睡。云舒玉叫他韩老头,韩文骂骂咧咧的抱怨,却也只是给了两个脑瓜崩,骂他臭小子。
一句老头,就这么叫了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