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一日的早上，夜里起的大雾还没有散去，克伦站在城墙上极目远眺，仍然看不清浓雾中哥特大营的动向。在他的前方，离城墙只有二十米的阵地前沿躺卧着数百具哥特士兵的尸体，早已冻得僵硬，大地饱饮了鲜血，仿佛在雪地上长出了大片黑红色的苔藓。哥特人的前进速度超过了想象，他们夜以继日地向前推进，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仍然成功的一点点缩短了和城墙的距离。
在更远处，哥特人的大部队隐藏在浓厚的白雾之后，看不清楚。但是整齐而沉闷的踏步声、尖利的指挥哨音和雾中无数隐约飘扬的旗帜，表明他们正在进行大规模的集结。
城中的罗汉军队正在进行紧张的调动，城下的部队源源不断的涌上城墙，士兵们紧绷着脸，紧握着长刀、盾牌、刺枪和弓箭，迅速地奔向自己的战斗位置。手臂上绑着红色标记的传令兵在人群中高声叫道：“让路！让路！我有紧急命令。”军官们在大声指挥：“东五号箭塔，第十四防御段，快！快！”地面上的积雪已经凝结成冰，不时有奔跑中的士兵滑倒又爬起，所有人不敢有片刻的停顿。
半小时之前，在哥特人突然撤退下去之后，科曼将军下达了最高级别的备战命令，限定第一师和第二师所有部队必须在半小时内到达各自防御区域。这意味着今天北石要塞将很可能承受敌人的第一次直接攻击。
克伦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因为急促的奔跑，士兵们大口的喘着气，吐出大团的白气。克伦从队列的前面走过，第三中队的士兵要好一些，第一和第二中队的士兵尽管想尽力表现出自己的斗志昂扬和无所畏惧，他仍然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深埋的恐惧。这里远离故乡，寒风呼啸，滴水成冰，面前是数倍于己的磨刀霍霍的敌人。他们不是懦夫，军人的荣誉让他们站在这里，但是没有人不害怕死亡，勇士也一样。
克伦跳上了一块石墩，“士兵们！你们害怕吗？”
几百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队伍里鸦雀无声。
“回答我！你们是否感到害怕？”克伦再次大吼道。
“我，我有一点，头儿。”过了一会，一个年轻的士兵举起了手小声说道。
“我也同样害怕，”克伦把手放在胸口：“我的心也跳得很快，我几乎就快喘不过气了。我敢打赌，就算我要向帝都长得最漂亮的姑娘表白，我的心也不会跳得这么快。你们看，”他把双手伸在空中，“我两只手里都是冷汗。”
底下传来了一阵笑声，当一个人知道别人也有和他一样的感受时，往往会感到莫大的安慰。
“我说乔比亚，你向你家隔壁的姑娘表白了没有？你小子动作再不快点，小心她老爹真的把他嫁给别人做小老婆了。”克伦忽然换了个话题。底下的士兵们愣了一下，接着爆发出一阵哄笑和口哨。
刚才举手的年轻士兵涨红了脸，扭捏不安地左右看了看，小声抗议道：“头儿，这事你不是说绝不告诉别人吗？”
“瞧你那个熊样。”克伦在上面大声笑骂道：“等回到帝都，我带着你去提亲，我克伦的兵就是要娶最好的姑娘。”
底下又发出了一阵怪叫和欢呼，士兵们把巴掌都拍红了，有几个声音在下面叫道：“头，我也要提亲。”“头，我看上了我家隔壁的小寡妇。”士兵们乱七八糟地叫着，很奇妙地，刚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重气氛也一扫而空了。
突然传来的嘈杂声音让站在塔楼平台上的科曼将军也微微侧目，他听着士兵们的笑声和掌声，对旁边的艾文特说道：“看来近卫军的士兵一点也不紧张啊。”
“不知道克伦说了什么？”艾文特看见克伦站在高处说着什么，疑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