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尉王大成领着二十名捕头出了县衙,那日茶馆外追拿刀疤的四名捕快赫然紧随,走在所有捕快的最前方,仅仅落后县尉半步。
娃娃脸的捕快显得尤为兴奋,一下又一下地伸着舌头舔着嘴唇,好似见到了最最可口的美食。
唇角有着硕大黑痣的捕快离他远了些,凑到长腿长脸的捕快耳边嘀咕道:
“老马,那家伙莫不是又犯病了?从昨日回来就念念不忘,听住他隔壁的小年子说,整宿整宿唱着歌小调儿,原以为是开心的。没料到第二日起来一看,锅碗瓢盆全都砸碎了。喜怒无常,整个一怪胎。”
他这话说得极低,只有长腿长脸的捕快听见了。但脸上的古怪神色和时不时冲着娃娃脸撇嘴不屑地嘴角无疑透露了些许内容,娃娃脸反而笑得更灿烂了,像冬日的暖阳。
唇角有着硕大黑痣的捕快倏然一惊,心头极跳,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都忍不住战栗了几下。长腿长脸的捕快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
“那家伙向来如此。这么多年了,就没个正常的时候。也就是头儿待他好,收留他,要不然早就被踢出衙门了。”
“头儿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谁知道?头儿做事向来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这么多年大小案子,碰到疑难杂症,只要找头儿,总能从蛛丝马迹里找到线索,一举捉拿贼人,破了案子。整个衙门一百多捕快,谁能有这本事?”
“说的也是!只不过……”黑痣捕快摇了摇头,道,“还是想不通。头儿到底看上那小子哪儿了?除了武功勉勉强强外,破案子的本领还不如一个刚入行的新人。还时不时就折腾些事情,烦死个人!”
长腿长脸的捕快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
“又不用你操心,都是头儿替他擦屁股,你烦个什么劲?”
“看着也烦。”
“你这人真是……”长腿长脸的捕快也是摇摇头,不再说话。
此刻,天突然阴沉了下来,如同墨汁打翻在了天际,低低地盖在人们的头顶。夏日的雨说下就下,刚还晴空万里,转眼便是狂风暴雨。雨水如注,顷刻之间便打湿了捕快们的衣裳。
街上悠闲逛荡的行人在雨珠初落的时刻,发了疯地奔跑起来。两边的摊贩紧赶慢赶收起桌椅锅碗,往街边屋檐下推去。也有手脚略慢的,大雨将摊子打透,已是无一处不积水,便也索性不再着急,慢腾腾地推着车子躲进屋檐落水织成的雨幕之中。
与雨幕之外的捕快形成了鲜明对比,捕快们穿着交脚幞头,圆领开衫,小腿绑着黑色裹布,脚蹬锦靴,却无一处不湿得透透。雨水太急,明渠中的水漫上石板路,刚刚覆盖捕快的脚面。捕快们躬着身,赶路甚疾,将街道的积水踏得飞溅,不时落到屋檐下的躲雨人身上。躲雨的行人不声不响,只是自顾自用衣袖拭了拭,便又与身边的好友搭腔说笑起来。
所有人都刻意回避街内疾行的捕快,好似躲避瘟疫一般,捕快们也不看向道路两边的躲雨人,好似知晓他们的畏惧与忌讳。
一行人在暴雨里跋涉了两刻钟左右,拐了七条大街小巷,终于来到了脂粉楼外。当王大成领着四个捕快踏进脂粉楼高高的门槛时,云雨顿收,天光大放,一扫阴郁景象。
脂粉楼内言笑晏晏,所有人都诧异的望着浑身是水的王大成一行人,有的慌乱,有的却老神在在,该喝酒喝酒,该搂姑娘搂姑娘。
老鸨故作慌张地从二楼楼梯噔噔而下,满身浓郁到令人发指的脂粉气冲进王大成的鼻孔,令他狠狠打了两下喷嚏,离老鸨远了些。
老鸨也不在意,站在原地一边晃着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