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觉扬州梦,大梦初醒一切回到原点。而今痛苦过后,只有释然,已无惧怕。
白家宅子里一切归于宁静,煎药的麦冬、打盹儿的琉璃,还有那个微微皱眉轻声咳嗽着的白芨。所有的一切和从前别无二致,仿佛这一个月里也是这么平静地过着,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许云歌在景王府醒来,一言不发,水米不进,每天只是躺在床榻上,呆滞地看着床顶。景王为他请了几个大夫,开了好些药,亲自为他灌进去都不见效。时间久了,景北柯也不常往他这跑了,随他去了。
大半的时间里,许云歌都在发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下人们私下都说许公子魔怔了,靠大夫治不好,得叫法师来驱驱魔。当然,这些乱嚼口舌的婢女侍卫们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在竹里馆住下的荀言也干起了正事儿,拓展情报网、培育新人杀手、广接江湖刺杀任务,每天只有过了子时才会在小竹儿的反复劝说下放下鼬尾湖笔,去屋里歇息。然而,他又怎能安心地入眠。每每闭上眼睛,他都会想到那天那人的眼神,希望、失落、平静,而不是一抹从容不迫的沉静与自信。
他多想忘了这一切,让时间回到自己离开荀府的那天——身受重伤,生死由命,即便是这样,也定不会去找那个姓白的大夫。可床头的小瓷罐儿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这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那罐子还残留着芸香膏的味道。是的,荀言又找小竹儿把这罐子要了回来。小竹儿本不想给,她也知道这物件是谁的,可看馆主每天这般失神,她一个没忍心,还是将罐子交了出去。而荀言呢,每天醒来,也不叫人打水梳洗,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榻上,看着那个罐子出神,有时更会赤着脚去把它拿起来闻闻,用力地闻,生怕浪费了里面一丝气味。小兰儿好几次进馆主房里,都见他这样,急得差点儿就去找大夫了。可这病,又岂是普通大夫能治得好的。
这日,荀言又入不了眠了。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每夜都睡不好,眼底已浮现出浓重的青色。他自认为此生最对不起两人,一人是将他抚养大的老乞丐,另一人便是这些时日来一直惩罚他、叫他不得安稳度日的白芨。他承认,他忘不掉他。
越是想,便越睡不着。荀言索性起身,拿起床头的竹笛,出了门。
这竹里馆,是确有一片竹林的。大概是当时被景王府的竹海迷着了,便也寻了这么一处好地方。他摸上昨日刚削好还有些粗糙的笛子,缓缓抬到嘴边,轻轻把唇搭上去,奏了起来,曲子还是云宫传音。
在竹海里,荀言下意识地就奏起了这首曲儿。可这回,估摸着是因为竹笛本身音还没调准,材质也不大好,原本惊人无数的云宫传音竟便得干涩刺耳。曲罢,荀言自己也皱了皱眉,随手把笛子扔进了竹林里。
他又寻来琴,试了几个音,还算满意,便抬手奏了一遍。这回,皱着的眉头是越来越紧了,曲不成调不说,连节奏也乱了,可荀言还是把这首曲子完完整整地弹完了,然后沮丧地坐在院里的石凳上。
“馆主,春夜还是有些凉的,垫一下好一些。”小菊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中拿了个厚厚的鹅毛坐垫,许是在这儿站了有一会了。
荀言扯开嘴角,用力一笑,“让小菊儿见笑了。”
“馆主曾说,琴音如人心,心顺则曲顺,心堵则曲毁。但琴技高超的人可以凭意愿调整自己的心境,让听者不能探透自个儿的内心。您是这样教我的,怎的这回却把心意暴露在这您最拿手的云宫迅音上。”小菊儿为荀言垫好了垫子,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荀言笑笑不言语,一身红衣在夜里竟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凄凉。
“明日在若莱茶楼有一桩任务,您要去吗?”小菊儿问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