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参大师!”麦冬远远地打招呼,他唤的人正是静禅寺方丈。
只见一位满额沟壑但精神矍铄的老人身披藏红色袈裟,手挂一小串念珠,他放下手中轻摇的扫帚,抬起头,眯眼用力地望了一会儿,忽地睁大眼睛笑了出声,“芨儿来了。”
白芨走近,回道,“大师。”声音平静,却没有疏远的意思。
“你这孩子,还是这么没有生气,怕是我这个老和尚都比不上你的心境。”恒参打趣。他许久未见到眼前这人了,说不想念,那定是假的。
“大师您在啊!”麦冬见主子不接话,自己便开了口,可这一开口,又觉得自己说得是废话。
“冬儿这话怎说,老和尚还能上哪儿去。都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如今这庙只剩下我一人,我也跑不了了。”
“去年可没见着您喔,还有您那小徒弟呢。”
恒参将扫帚靠在墙边,缓缓道,“你说淳儿啊,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他生了一场大病,我本想带他去城里找你们,可那孩子硬是没撑到燕都。唉,这么多年,不容易,老和尚修为不够啊,总还是有感情的,我便带他回虎郡安葬了,这才没遇见你们回来。”
“大师,节哀。”白芨的语气仍是冷冰冰的,但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一股安慰的味道。
“诶!”恒参摆摆手,换了话题,“怎不见络石那小子来?我这老骨头还想和他过上几招呢。”
“他在燕城办事。”白芨说得含糊。
“你这孩子,还不放弃吗。”恒参自嘲地笑笑,脸上的皱纹挤到一处去。自己念佛这么多年,还当了个没什么香火的寺庙的小方丈,可多年来,却无法改变一个人的心境,叫他放下仇恨。果然普渡众生这种事还是得真菩萨来做啊,他想。
“不共戴天。”白芨不想和老和尚讨论这件事,只是轻飘飘地说。
“芨儿……”恒参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是这么无能为力,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先前看你来信里说已经找到目标了?”
“嗯。”
“是官员?”虽然那人摆明不想和自己谈这件事,可他作为白芨这世上为数不多亲近的人却不得不问仔细了。
“嗯。”
果然如此,“那芨儿可得小心行事。是哪户?”老和尚问得小心翼翼,比他擦掉佛台上厚厚一层灰时还要认真。
“兵部侍郎,荀宽。”
恒参双目一沉,眉间沟壑紧蹙,“可有对策?”
“大师放心。”
见他不愿多说,恒参也是没了辙,“唉,你这孩子,就是不愿言语,不愿表达心迹,以后若是遇上喜欢的姑娘可怎么办哦。”
“您放心,主子已有心上人了。”
“哦?是哪家姑娘?”恒参一下子来了劲,苍老但并不浑浊的眼中流动光芒。
“麦冬!多嘴。”白芨呵责道。
麦冬撇撇嘴,心说您还不让我说了。这几个月来撤掉宅子里所有红色物件不算,连院里开得那红色小花也叫琉璃摘了去。自己呢,却把那人曾因刀伤而换下来的红色长衫藏在居室里,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对着那衣裳想些什么。今天这一下看到大师穿着藏红色袈裟,估摸着是受到大刺激了,前些阵子忽然多起来的话也不见了。
麦冬心中替主子着急,口上却隐瞒,“哦,就是一个爱穿红色衣裳的人。”
恒参白花花的眉毛一抬,“哦?”他还以为麦冬是说笑,这下看来确有其事了。老和尚心里盘算,改日要给这孩子求上一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