岗巴已经从家里出来三天了,他光着脚在荒野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原本穿在脚上的草鞋在前一天追逐一只羚羊的时候磨穿了鞋底,现在这两只已经不能算是鞋的草绳挂在他细长的脖子上左右晃动。
他本想偷偷接近那只可以够全家吃上好几天的家伙,想像大人们那样用树皮搓成的麻绳套住它,可警觉的羚羊斜着眼睛好像早就看透了他的企图,就在岗巴抬手抛出麻绳的瞬间,它调皮地跑出两步,让麻绳的圈套落空,然后挑衅地眨巴着一双小眼睛盯着岗巴。
岗巴靠近它就跑开,岗巴停下它也停下,悠闲地低头吃草。这种赤裸裸的鄙视让岗巴热血上涌,撒开了脚丫子追,草鞋不断摩擦着崎岖不平而又锋利的岩石,鞋底最终破了洞,岗巴索性把破鞋脱下来挂到脖子上,直到羚羊跑下一座光秃秃的山岗不见了踪影,这场十四岁男孩与健壮羚羊的比赛才毫无悬念地以男孩的失败而结束。
本以为可以带着战利品回到部族炫耀一番,却搭上了一双草鞋,这让他懊恼不已,如果这事让岗多知道了,他一定又会摆出一副严肃兄长的样子,好好地数落自己一番,说不定还会被打几下,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岗多的拳头岗巴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想到这岗巴昂起了头,挑衅地看着前方,好像岗多就站在面前正举着拳头朝他晃动。但是一想到卧病在床的母亲,岗巴又泄气地垂下了头。
善良慈爱的母亲从来都不会责骂自己,但是她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失望却让岗巴宁愿她狠狠揍自己一顿。可惜,现在母亲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这也是岗巴这次远行的最终目的,为母亲寻找传说中从来没有人见过的五色草,据说这种神奇的草可以治疗任何疾病,甚至让人起死回生。
岗巴在裸露着红色岩石的荒野走了三天,饿了就捉地洞里的老鼠为食,渴了就在长有嫩草的地方挖一个坑,顺着草根向下挖,只要坑挖得够深,就能喝到带着甜味混着泥沙的水。除了吃和睡以外,岗巴的眼睛都用在了寻找五色草上,他低着头一寸一寸地查看,遍地除了长在红色的岩石石缝里的青草和零星低矮的灌木以外没有其他颜色。直到他的头撞到了无界墙才发现,他已经来到了邑人部族地盘的边缘。
岗巴摸了摸被撞起了包的头,抬起手试探地触摸这面看不见的墙,它光滑得像平静的水面,却坚硬得能抵挡最锋利的铁剑。没有人知道这堵墙有多高,臂力超群的头领也没办法将长矛掷翻过去。也没有人知道这面墙深入地底下有多深,即使挖到地下的尽头也无法穿越它。一百年来,由五位大摩师联手设置的这堵无界墙像一个罩子把邑人和呙人都罩在里面。
岗巴可以看得见墙那边的土地不再是红色而是黑色,那边的山上不是寸草不生的山岗,而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那边的地上还有各种各样的野花,看着墙那边色彩斑斓的世界,岗巴想如果世间真的有五色草的话,一定也会在墙的那边。
岗巴沿着无界墙缓慢向前走去,墙那边的风景随着步伐的前进在平行地变化着,他看到了从茂密树林里窜出来的野兔,看到了在草丛中爬行的蛇,看到了更远处青翠的山峦,绵延不断,没有尽头,此时,岗巴已经来到了一片断崖边上,无界墙延伸到了断崖之外的缭绕云雾中无法去触摸,那些美丽的风景被掩盖在了云雾背后。
那边的花再漂亮,树再高大也不可能去拥有,作为一个邑人,无界墙不但是边界,也是人生的尽头。要想走出无界墙的包围,只有一个方法——到濮囯去当奴隶,一辈子过着像狗一样没有尊严的生活。岗巴第一次感受到了作为一个邑人的悲哀和不公,凭什么邑人就应该生活在贫瘠的山丘上,住在暗无天日的山洞中。
他疲倦地坐了下来,对造墙的大摩师产生了深深的恨意,尽管他从没见过那些高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