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易时常赐宴群臣,臣中若有政绩显赫族中又有嫔御在内宫的,也会邀其嫔御前来侍宴,这是十分有脸面的事情。譬如当下最荣耀的薛氏一族,屡得赐宴,大小薛氏也是赴过宴的。可现下,枕春一扫阁中的人,有三个男子,两位命妇,却一个都不认得。
慕北易坐在上位,穿着朝服,也看不出喜怒,只道:“这是广平侯。”
枕春心下了然,便对首席一桌行礼道:“侯爷、侯夫人。”
次桌坐着一对年轻夫妇,起身却对枕春行礼。枕春也不是个愚笨的,想来那便是世子和世子夫人,便去相扶:“广平侯府是世袭的勋爵,本主哪里敢受这样的礼。”她话虽然这样说着,眼神却向末桌看去。
末桌坐着个年轻男子,起身起得慢,礼数却仔细。他行了礼,抬头却往枕春这边定定看过来。
桃花扶着枕春,脸上一红,附耳道:“那便是孟二公子。”
……这。枕春心中想着,这孟二公子一个外男,如何能盯着内宫女眷看。眼神却掠向慕北易,嘴上说着:“嫔妾小门小户,不曾见过侯爷家。不知陛下今日传嫔妾来……”
“先坐罢。”慕北易撩袍一指席间一座。
广平侯夫人却说:“此事说来,倒是咱们孟家,有事相求明贵仪。乐京坊间都说明贵仪最得圣心的,今日一见果然是名门风仪,玉容兰姿。”
慕北易听得,似想着舒畅,倒有两分得意道:“如今有了身子。”
枕春顺势羞怯一笑。
广平侯夫人脸上,倒露出两分思索之色来,旋即露出两分笑容:“明贵仪有福。”
广平侯鬓发花白,接道:“此事也是求到了陛下身侧来。老臣只有两个嫡子,长子袭勋,也有了妻室。只是次子这个孩子,却是个不争气的。如今及冠之年孤身一人,又无所出,平日除了写字读书也无嗜好。”这话说着似是自谦,实则在夸那孟二公子是个学问好身边却清净的。
“只是这孩子素来偏执。”广平侯夫人轻叹一声,“为了缅怀元妻也是三年未娶,也不曾纳妾。臣妇本以为,这孩子性子倔强,便要孤苦终老……未想到上苍或有仁德,竟派来一个女子。这个女子与臣妇那辞世的二媳妇生得一模一样,臣妇这二儿子才又有了情衷之人。”
枕春心中疑窦。便听见冯唐解释道:“明小主。孟二公子在寒食节时,见了一位奉旨仪仗中的女官,便非卿不娶了。那位女官与过世的孟二少夫人是生得一模一样,侯夫人与侯爷执拗不过,便来掖庭求娶。”说罢也是颔首。
“朕听得还有如此痴情之事,十分动容。”慕北易呷了口酒,“仪仗女官多是家世清白又习礼数的世家挑选出来,朕也觉算得上良配,便允下了。”
枕春霎时便猜着了:“莫非孟二公子的心上人……是……”
侯夫人笑道:“臣妇得了允准,万分欣喜,便去寻了诸位女官,却没见得那日那位。后来才听冯唐公公提点,那日随仪仗奉旨的,还有一位是明贵仪身侧得用的姑娘。臣妇将此事同次子说了,未想这孩子却说,既是心上人,不管是贵女还是庶民,都不反悔。”
孟二公子便又起了身来。他正是身形略有些消瘦,生得还算英俊,朝枕春拱手:“某斗胆,求娶明贵仪身侧的桃花姑娘,望明贵仪成全。”
枕春听得指尖儿发麻,心下大骇。先是略略扫得一眼慕北易。
此事乍听着是件喜事儿,照广平侯府的意思,那是段一见钟情,又富贵贫贱不移的佳话。可若大说了去,那是后妃御下不严,才有了这奴婢勾引贵勋公子的事情。
慕北易在上座略饮一杯,面色还算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