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素来坚韧,挨扶风郡主的耳刮子时,都不曾当真落泪的。但望着满案的琉璃首饰,她的眼眶是酸涩难忍的红,声音略是嘶哑:“我为天子生了皇子……她们——她们满堂官宦出生的名门贵女,向陛下进言要赏我一堆琉璃!”
宫娥阿钏宽慰道:“贵人不要月中伤心,闻说是明婕妤提起的这个由头,诸位嫔御们便顺水推舟的。听说熙贵妃娘娘本是想为您请封嫔位与赐字,也废了好一番口舌。”
月牙却不答,愣愣看着平坦的小腹,缓缓抒着一口气:“要与我没完吗……”
阿钏以为月牙伤心坏了,连忙宽慰:“贵人年纪还轻,既是有过一次,便还能再有一次。往后再得了好运道,也自有扬眉吐气的机会。”
“再有一次?”月牙偏头看阿钏一眼,“我算是看得明白。这世上的公正、道理与规矩,都是以出身定是非。再有一次?倘若再有一次,我是将那孩子再送去熙贵妃宫中保他一世尊贵荣华,还是留在自己身边任他为人所小瞧,说他有一个我这样的!卑微低贱的母妃!”
“小主……”阿钏连忙低声伏在地上,“您万万莫要自轻自贱,熙贵妃娘娘势盛,往后时日慢慢,还有的是年岁呢。”
月牙低下眼睛,绞弄着自己的指尖,凄然道:“时日慢慢……更要早做打算……我自然也与她没完。”她唤阿钏,“阁后那焚升紫烟的漆金炉子收拾好了吗?”
阿钏害怕得一抖,答道:“照贵人的吩咐已经砸碎了沉塘,奴婢仔细瞧了,很是隐秘。”
“没人看见的?”
“小主但请放心。”
新春伊始。
天气变得软暖起来。枕春贪睡好吃地眠了几日,酥懒的骨头醉在了被子中。她差小豆子听到了朝堂的风向。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天子登基九年,无有国母,不宜再等。
以现下嫔御们的声望,属柳安然为魁首,明眼人都知道的。
原本,珍妃薛楚铃也算是万众瞩目。
河东薛氏的根基、名誉堪称举国最尊,其百年家业也是柳家这等本朝新贵族所不能比拟。其中薛家的盘根错节与浩大底蕴,旁人难窥一二。
但只因冬日落雪的时候,三皇子得了风寒。薛楚铃这一胎生得急又受了惊,原本胎中有些不足,生起病来最难养。薛楚铃在大薛氏的欺辱之下,两个孩子来得不易。她视子如命,对后位的渴望是比不上柳安然的。
但薛家很期待。尤其这几日里,柳家的势力与薛家的人逐渐分庭抗礼起来。到底薛家根基深厚,在乐京,柳家的臂膀到底伸不到这么长。几番你来我往下来,薛家立三皇子为储君、珍妃为后的声援,逐渐占了上风。
二月的最后一天,是三皇子抓周的日子。
三皇子是腊月里生的,据说是出生时寒气入身,但凡天凉些便身体不好。二月天气温柔和煦,三皇子便好了。一岁来大的娃娃奶声奶气最是可爱,三皇子身子若也不如其他娃娃般有劲儿又喜哭,静默机灵。有个照料三皇子的老嬷嬷都说,三皇子这深沉模样,倒有些像慕北易小时候。
像不像慕北易小时候,枕春是不知道的。只是薛楚铃生得极美,她视若珍宝的这个宝贝儿皇子,想来长大了也该是个美男子。
薛楚铃按照礼节略设小宴,宴请阖宫妃嫔。抓周的地方便在未央殿的西暖阁里。三皇子的病好了看着也精神,枕春远远打量着,果然是生得似薛楚铃多些。那小脸白皙,眉毛浅淡,怕长大了恐怕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与慕北易……唔,不像不像。
然后三皇子困了,薛楚铃便让人将他哄在暖阁里睡觉,请诸人移步未央殿吃晚膳。薄饮了两口酒,天色一暗便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