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河殿被封禁起来。
三月的天里本已和煦温暖了许久,这日不知怎么的,竟然倒春寒,落了一场天地皓白的小雪。那小雪徐徐的缓缓的,不怒不急地洒下来,覆盖了帝城的每一个角落。
慕北易在御书房看折子,饮了一口茶水,抬头看见窗外竟是雨雪纷飞,眉头却紧紧锁着不肯松开。
冯唐见了很是焦急,俯身道:“陛下,您到底用些午膳罢。”
慕北易摆摆首,声音淡淡的:“朕又失了儿子……能说能笑的一个儿子。”
冯唐抹去额头上的冷汗,揣着尘拂低头:“您还有大皇子、二皇子与四皇子呢。您看四皇子,养在熙贵妃膝下尊贵无匹,又是健康聪明的。”
“朕想和小薛氏有个儿子,你不明白的。”
冯唐只得满口应着:“奴才自然不明白。”当着天子的怒哀至极,他不敢给枕春提好话头的。只是曾见过的几回,枕春既待他和气又尊重,冯唐到底还是敬重这位曾经风华万端的明婕妤的。他略思索了一番,生怕触怒了慕北易,才小心翼翼道:“中书省的安舍人还跪在崇明门外头,写了一封请恕陈。这已经跪了整整两日,滴水不沾。这书生文弱,再跪下去怕是要出人命的。”
慕北易肃然,颇是不满:“安正则这个木鱼脑子。他乃为臣,朕本欲往后多提拔他的。如今,他竟为内宫犯下恶行之人请恕,于情于理都是荒唐,叫满朝文武怎么看!”
“安舍人与安婕妤到底是同胞兄妹。”冯唐觊着慕北易的脸色,斟酌说道,“恕奴才多嘴一句,血脉至亲。安舍人如此做,虽然荒唐,也算情理之中。”
“安家如今二代为臣,政绩上却从来无错的。”慕北易略是沉吟。
冯唐给慕北易添上热茶:“那安才人今日陈交的述安婕妤五大罪证,奴才是给您过目?”他又作无心,“安婕妤谋害皇嗣一案,安才人着实添了许多罪证陈词,事关重大奴才不敢擅自处理。”
“给熙贵妃罢。”慕北易一顿,“你方才说,血脉至亲?”
“是,安舍人与安婕妤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陛下自然恼安舍人的缠闹,不过于安舍人来说这也是亲情驱使。”冯唐又说,“陛下今日说去安才人那儿坐坐,这会奴才可要备驾了?”
慕北易阖目,手上的书陈一合:“不去。这几月暂且都不去了。”
绛河殿门前的雪积了薄薄一层,没有人扫。枕春身边的人,都被柳安然跟前得力的缉事首领魏能公公带走审问了,如今身边儿留下,唯有苏白与玉兰。
雪停的时候,苏白得了消息。青果在魏能那儿受刑,吐不出甚么那些人想听的话,两日便咽气了。苏白不敢与枕春讲,只能悬着一颗心探听着殿外的消息。
枕春脱簪素衣,坐在院子里,不知为什么,今年的八重黑龙不绿了。她肩背靠着树干上,穿着一件薄薄的襦裙,偏头看着瑟缩在草丛里的奉先。
奉先饿坏了,这几日膳房只送了馊臭的冷饭,它是精细惯了的,一时还在赌气。奉先不知道的是,整个绛河殿现在已是被废弃之所,往日的荣华再也不复。
听闻端木若撞在未央殿的漆金红柱上,一口气吊着还未死透,面容尽毁,昏死在寻鹿斋的榻上神魂难回。慕北易忙着给三皇子治丧,并没有去看过她。
整个永宁宫萦绕着一种惨白的氛围,宫娥的哀哭声与内侍们的静默让周遭更加阴沉。枕春在冰冷的石墩上坐了一会儿,忽听外头响起了步履重重的响声。
苏白与玉兰对换了一个眼神,上前将枕春扶起来,挡在她的身前。
少顷便见魏能等一行人进了绛河殿,一群内侍入了偏殿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