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担架床在医院的平滑地面上被急促地推动,急诊创伤科的医师和护士们都没来得及换上手术服。
“杜艺小区街边发生的车祸,醉酒驾车追尾停在路边的出租车,他叫李岚,20岁,来时的路上做了23分钟的胸部挤压按摩……”
“不好,头部还在出血,得先做CT。”
“CT那边现在被占用着,他的左腿开放性骨折,手臂也有些错位…”
“大家镇定些,去催促6号手术室,在那之前如果CT空出来的话就先做,呼神经外科和骨外科,快,快快!”
脑子一片嗡鸣,几乎是只能听见“嘤嘤嘤~~~”的持续性声音。
李岚此时并没有完全昏厥,眼睛半睁半合,还能看见在自己的面前,有一个中年女性医师在说着什么,她的手里拿着细长的手电筒左右晃动。
“李岚,能听见我说话吗?可以试着让眼睛跟着光线移动吗?”
只是能看见她的嘴唇在动,但却听不到具体的话语,李岚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天花板飞速后退,思绪很空白。心里默默地沉吟着……
“好冷,我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了…就只是……好冷啊。”
眼前的一切事物都越来越模糊,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涌了上来,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沉重的眼皮,紧接着就是一片漆黑和朦胧。
李若可坐在医院家属等候区的座椅上,她直到现在也是浑身不自觉地颤抖。
有一个年轻的住院医师给她倒了杯热水,她便紧紧地揪住医生的手,带着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急迫道“怎么样?现在…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弟弟,他…他已经进去四个小时了……我一直看着时间,准确地说应该是四个小时零七分钟,他现在怎么样!?”
“小姐你冷静些,冷静些…额…你弟弟的情况有些复杂,他的头部受到重创,而且左小腿也非常地……总之现在神经外科、骨外科和创伤外科的主治医生们都在里面,手术预计还要很长一段时间,但一有最新消息我会马上过来通知你,一分钟也不会耽搁的好吗?你现在必须冷静…”
“冷…静?”李若可先是愣愣地反问了一声,随即甩开医生的手,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接着在一秒钟之后又睁开眼,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该把双手放在哪里了。
就像缺氧一般地急促呼吸了几下,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语速也渐渐变快,甚至都没有停顿“不…不行,我不行…我做不到冷静,我知道我该冷静,但就是不行。他才二十岁不到”
这个月底才是他二十岁的生日就快开学了他马上就快开学了……我跟你说咱们的父母在他小时候也是因为一场该死的车祸就离开我们的,那时候我已经上高一我觉得自己的世界都要崩塌了,但并不是的,我们熬过来了,已经熬过来了。可现在!……现在我才感觉天真的要完全塌下来了,我没法冷静……”
一般人绝对不像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待着,因为这个地方实在太可怕了,无论消毒水的气味有多么浓厚,似乎都无法完全掩盖那股隐隐扩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以及伤者和医护人员们嘈杂焦急的声音。
只有真正经历过濒死一刻的人们,才会懂得徘徊在生与死交界处的那种惶恐,无法躲避,无法随它去,生者以及伤者之间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所格挡,并且这堵墙会在你的视野中越来越厚,越来越凝实……
当李岚的意识“清醒”了之后,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痛觉,准确地说所有肢体上的感觉都很小,不过视觉、听觉却比以前更加清晰了不少。
身体轻飘飘的,就像浮在水面上一样,非常美妙的感受,舒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