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必须回去,但卫夜不会一点准备都不做,连夜派人回去布置,她太清楚李秋水的尿性了,对方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能将她置于死地的机会?
卫夜虽然不及梅妃一系在昌王府的地位,但论起对昌王府的熟悉,她却远远超过了对方,甚至,她知道的一些秘密,连昌王都未必知晓,虽然在有心人看来,她这趟回京简直是入龙潭虎穴,但于她而言,其实退路早就摆在那里,实在不足以让她丢掉小命。
为了表现自己的“孝心”,卫夜摈弃了马车,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兴庆,在许多明里暗里关注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地进了昌王府。
昌王府早已大变了摸样,当年离开时昌王府还是梅妃喜欢的精致园林风,等继王妃上位,卫夜回来参加婚礼,就发现昌王府变成了雍容奢华风,而今,那一派雍容奢华仿佛如初,却黯淡得失了光彩,连园中的花朵儿都开的无精打采的,整个昌王府都显出了颓然没落的下世光景。
昌王所在的院落,甚至透出一股子腐朽的味道,冷清得看不见人影,墙角苔痕深深,荒草都冒出了头。
一家之主被人忽略如斯,可叹梅妃和李秋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难道以为没了昌王,她们还能有如今荣华富贵的生活?
卫夜作为旁观者,比李秋水母女更看得透李元昊这个人,虽然好色暴戾,却不失帝王心术,昌王府别看没什么实权,却是板上钉钉的亲王爵,若是嫡子传承下去,自然是原爵继承,但整个西夏,经过先帝潜移默化地回收权力,打压宗室,至今又还剩几个亲王?
李元昊的执政策略和先帝是一脉相承的,亲王爵,自然是越少越好,靠一个主动贴上来的李秋水,不但收回了一个王爵位,还不沾半分恶名,哪怕是最昏庸的皇帝,这笔账也算的过来!
卫夜的到来太过迅速,而门房那里压根就没有半点为难就恭敬地放行,梅妃得到消息甚至来不及反应,卫夜便进了昌王的院子。
寝室很朴素,单调得几乎没有颜色,弥漫了一股古怪浓郁的药味,以及从人体内散发出的腐朽臭味,熏人欲呕,卫夜从未进过昌王的屋子,却也能感觉出来,如今这冷冷清清空空洞洞的腌臜屋子,根本不是原貌!
卫夜出现在昌王面前时,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那陷在旧被褥中,瘦小干巴得缩成一团的是谁?
他明明六十不到,头发却已经花白凌乱,稀疏干枯,曾经英俊的脸瘦得脱了形,且沟壑纵横,满脸皱纹,四肢瘦得皮包骨头,宛若伤痕累累的麻秆,肘骨、关节恐怖地凸出,整个人奄奄一息,仿佛只剩下了一口气。
见到卫夜的那一瞬,昌王在乱糟糟的被褥中挣扎着,脸上露出了一抹激动的神情,浑浊深陷的眼睛里也冒出了几点泪花,张口“啊啊”了几声,却没能说出一个清晰的字。
从卫夜的角度,清楚地看到,昌王那黑洞洞的嘴里,少了半截舌头和半口牙齿。
卫夜深吸了一口气,说不清此刻心底蔓延的到底是什么滋味。
终于,昌王抬起了鬼爪般的手,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屏风,便无力地垂了下来。
屏风旁边的阴影里跪着一道形容不比昌王好多少的驼背身影,正是曾经贴身服侍昌王的太监,他此时慢吞吞地膝行到卫夜身边,将手中一个巴掌大的匣子递给了卫夜,然后自个伏在床榻上不动了。
昌王嘴唇嚅动了一番,冲卫夜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离开”口型,然后整个人仿佛都释然了,他艰难地翻了个身,面朝里再不看卫夜了。
卫夜将匣子揣进怀里,也没去“拜访”梅妃,直接回了逍遥园。
打开匣子,匣子里装着一把钥匙,一封信,一枚昌王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