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娓放下觥盏,命宫女将酒撤了下去。而后低声对媚妫道:“我这里有贵客前来,媚姐姐是留、是避?”
媚妫抬头朝外看了一眼,扫兴地说道:“我先回去了,你凡事小心。”说罢站起身来,用手拍了拍阿娓的手背,示意事后记得告知她。
阿娓点了点头,亦起身目送她离开。
媚妫与来人擦肩而过,稍微驻足了一下,心底祈愿他们不是来找阿娓麻烦的。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径直朝前院行去。
另一边,阿娓见蒙翁过来,难得起身相迎。三人各自揖礼后,蒙翁指着身旁之人,向阿娓引荐道:“此乃我大秦扶苏公子。”
蒙翁不过一语,阿娓的心中便确定了一件大事:蒙氏一族只怕支持的就是这位扶苏公子。
而后蒙翁又指着阿娓向扶苏引荐道:“这位就是周公姬承的小女,娓姬。”而后有补充了一句,“公子,她便是姬安的妹妹。”
听得姬安二字,扶苏和阿娓眼中闪过一道思绪。到底是阿娓更在意阿兄的事情,是以问道:“公子认识家兄?”
问罢,方才细心打量来人。扶苏今年二十有九,名若其人,端地是风神玉韵。阿娓想,若是读《诗》之人想不透“念言君子,温其如玉”这八个字,看看扶苏就能明白。不过,扶苏身为大秦的公子,常人想要见其一面,却又谈何容易?
而扶苏见阿娓有问,忙拱手道:“令兄天纵之才,孤昔日有幸一悟,获益良多。”
阿娓只得谦道:“公子说笑了。”
阿兄入咸阳时不过七岁,虽天资惊人又精于易学,但到底年幼。彼时扶苏都二十有二,正是入朝效力的年纪,二人交集可想而知。是以扶苏即便看起来温文无害,且又没道理说谎,可阿娓还是不信他所说之语。毕竟以姬、嬴两姓之仇,阿兄铁定不会与扶苏交好。
得蒙翁引荐,三人宾主分坐,阿娓条理分明地安排宫女准备宴飨之器。
阿娓虽年幼,端起来却又是十足的贵族架势。扶苏本是因蒙翁一时陈情,怜惜其与父母分离之痛,有心见上一面,来日好向父皇进言,为其言说一二。但真见到了阿娓,见其行事滴水不漏,举止行云流水,神态恬然自得,一时也为之心折,方信蒙翁夸赞她的那句“经心皆见识,书史尽通该”,她确实当得起,如此一来惜才之心更甚。
故此扶苏举觞赞道:“素闻姑娘天生聪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阿娓只得举觞回赞道:“公子仁义,亦是天下皆知。”
两人相视一笑,掩袖饮下。可见这天下,深受传闻其害之人,不独一人。
一饮既毕,阿娓则举觞望向蒙翁,言道:“阿翁的厚意,我心领了。”
是的,若此时此刻还不明白蒙翁的好意,阿娓就当真是个傻子了。她不由想起初来咸阳那天,他遥指宜春宫与她相认,便是在替她指路吧,希望她能借扶苏之力归乡。
阿娓心下感念,却深知无济于事的。于她个人而言,求助嬴姓的扶苏她拉不下脸;于赵政而言,起了杀她之心,谁也拦不住。
是以,她真就只能心领蒙翁的好意了,蒙翁替她所做,也的确对得起她阿爹的厚礼了。君子重诺轻生死,这蒙翁身为赵政近臣,能为她谋算到这地步,也是仁至义尽了。
蒙翁闻言,脸色就不大好看了,最终长叹一声,举觞饮下。
扶苏见此,反倒宽慰道:“事在人为,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言外之意,却是让阿娓选择相信他。
阿娓见此,倒真有些感动。扶苏此人是真仁义,还是有目的地去收买人心,她且暂不去计较。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敢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