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近完工的战舰做得精致,因为铁钉的使用,之前那种浇灌铅液、再捆以铁砸的拼合方式不再出现;船板和船板之间的细缝不再塞入常漏水的木片,而是挤入麻绳,再涂上桐油石灰松焦油的混合物;船舵是最大的改进,此前是没有船舵的,只有尾桨,转向不但笨拙而且缓慢。
深入到船舱底层,便看到一排排密集的肋骨,船舷两侧是三排座椅和三排浆孔——未经试验,也没有时间训练欋手,熊荆不敢贸然把橹用在浆帆船上,以免鏖战时欋手习惯性把橹提出水面;船底正中是拼凑而成的龙骨,虽然已经紧密榫合,还加以铆钉紧固,熊荆仍然担心龙骨的强度。
“请大王勿忧,龙骨必是万无一失。”见大王细看龙骨,公输坚如此道。
“有已经下水的吗?”想想这只是江河战船,熊荆也就不那么计较龙骨了。
“最先造的两艘前日已下水。”船下水之前公输坚一直忐忑,生怕造错了。虽然都是船,可造船工艺完全是天翻地覆,甚至连工序都是反的,从越地请来的大工师根本就用不上。越人大工师认死理,不但不帮着消化新工艺,反而谴责工艺有违祖制,新船基本上是公输坚带着楚越工匠造出来的。
“如何?”熊荆知道越人工师的事情,对这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红将军言,其速如飞,轻灵便捷,然则……”提起舟师将领的评语,公输坚禁不住眯笑起来。“然则尚不能熟练撞击敌船,此前不是用钩强,便如阵战,持戈戟以战。”
此前的战船没有龙骨,只能接舷战,有龙骨就不同了。熊荆笑道:“船呢?”
新造好的两艘三浆座战舰此时正在淮水上航行。舟师将领欧柘、大工师区毕,粗通水战的大夫陆茁,以及一些越籍船吏全站在船头。单浆战船与三浆战船最大船差别就是速度,便是逆水,三浆的速度也远远大于单浆。只是,因为三排浆手吃掉了舷高,他们只能站在毫无遮拦的甲板上,江风吹来,众人有一种随风归去的感觉。
“此舟无舷,不便鏖战。”新事物总是有些不习惯,一个越人船吏如此说道。
“持盾而战,要何舟舷?”舟师将领欧柘完全是新玩具到手的兴奋,不过因为顾及区毕这些造船工师,他的喜悦并不怎么明显。
“钩强或有些不便。”大夫陆茁懂水战,他觉得新式战船什么都好,就是缺少船舷。“建鼓……”还有就是原来放置建鼓的地方被舵轮占去了,建鼓只能前移。
“新舟胜于旧舟,此皆为小事。”大工师区毕年纪很大,他与楚人之间有种说不清的疏离,可他造船技艺倍受赞誉。当年越魏结盟,魏襄王的画舫就是他父亲造的,中原诸国至此皆以越国船为样,模仿建造;齐国从齐襄王开始,两代齐王都曾请他入齐为官,但被他拒绝。
“大工师以为此舟如何?”陆茁也是越人,似乎有意识的,楚人军率全在另一艘船上。
“此舟远胜旧舟,秦人必败。”区毕没有介入新船建造,原因复杂。第一根肋骨装在龙骨上时,他便知道新船远胜旧船,只是莫名的骄傲让他不愿介入新船建造。前日新船下水时他不在,今日才不动声色的登船一观,看一看新船。
“大王确是生而知之,善作百工,造府无人不服,造出新舟无甚惊奇。”有三排浆手划桨,造船厂已经不远了,欧柘不想区毕太过失落,
“大王亦是贤王。”陆茁感慨之后说道。“我闻之,大王愿许各国复国。”
“复国?!”反应最激烈的是区毕,他专心造船,从未听闻此种消息。“如何复国?”
“我不知。”陆茁摇头,他声音再小了些。“但越地史官已赴郢都,说是要编纂越国之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