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诸人的注视中,少司命号缓缓靠岸,转向之便捷让人叹为观止。系缆后铁锚落下,又让人发出一阵惊叹。锚的形制大约要到宋朝才能出现,但宋朝只是木爪石锚,还不是铁锚,现在少司命号一落下就是黑呦哟的铁锚,甚至连锚链都是铁的,奢侈程度让人乍舌不已。
风帆、铜甲、铁锚,这样的舟普通人是用不起的,只能是君王专享。但实际上少司命级只是一艘普通的商用海舟,并无特别之处。最少艉楼从未用金箔装饰,也未镶嵌珠玉宝石。
两艘海舟锚链落下,熊荆很快登岸,港内的齐人官吏已在码头上相候。除了免胄的舟师将军田寡,还有转附港的港令、关市令、渔史等人。
“大王亲至我齐国,臣等甚幸。此处风大,请大王随臣入港令府。”港令赵末是一个老头,应该是齐王委派到转附的官吏,戴的是玄端,玄衣素裳,形容严整,一副大夫做派。
“不忙。”官吏后方左右三、四十步,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人群再过去有一个高墙围成的大市。市内旗帜高悬,表示大市之内正在交易。“不佞想一观转附大市,不知可否?”
“大王,大市乃腥秽之地,岂是……”赵末吃了一惊。商贾是贱业,大市更是鱼龙混杂,堂堂一国之君岂能入大市。
“郢都大市,不佞常观之。难道齐国大市竟要比楚国大市腥秽?”熊荆笑问。
“自然、自然不是。”齐国曾经称帝,齐人素骄傲,赵末虽明白熊荆的用意,也只能这么答。
“那为何不能一观?”熊荆说着,脚步已迈向大市,赵末还有其他齐吏只能紧跟。
转附是海港,海港自然是少不了水产。还未走进,众人就闻到了一股腥臭味,齐吏心里正痛骂那些渔人时,熊荆用力嗅了嗅,道:“香!”
“香?”赵末惊得张大了嘴,这明明是臭啊。
“不佞喜食海鱼。”熊荆做了一个解释,实际在郢都他即便能吃到海鱼,那多半也是咸鱼。
“原来如此。”港令和身后的齐国官吏齐齐点头,大松口气。
大市之外污水横流,入内只见其内商贩寥寥无几。刚才少司命号、湘夫人号入港,满大市的人都奔到外面看楚国海舟去了。人多人少看起来都一样,况且,熊荆要看的是海鱼。
大黄鱼、小黄鱼、带鱼、墨鱼这是后世较为普遍近海鱼,三文鱼、金枪鱼这些鱼不会出现在东亚近海,渔民自然很难捕获。四月恰逢鱼讯,大市内大黄鱼、小黄鱼装在簸箕里,一簸箕一簸箕的堆积如山,另外还有鲐鱼。
“其价几何?”指着一堆黄鱼,熊荆询价。
“其价……”赵末那里知道鱼价,说着脑子就往后转了。
“禀告大王,此时鱼价贱也,一石不过二百钱。”市令朗声答道。
“哦。”熊荆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胡还是假话,如果真是两百钱一石,那确实是够贱的。鱼与粟之间是比价一般在一比六、七左右,粟三十钱,鱼就要卖到一百八十钱、二百钱。去年天下大旱,导致今年开春粟价高至七十钱,如果是两百钱的鱼价,那不过是一比三。
“历年皆如此?”熊荆再问道,没有表示出满意还是不满意。
“禀告大王,今年粟贵,鱼价自然也贵。若是往年,此时鱼价不及百钱。”市令答道。“然,若要运至他处,其价昂也,非两百钱不可。”
“一年有鱼几万石?”熊荆再问。齐国渔业兴盛,但一直弄不清产量。
“这……”市令迟疑了一下,他见赵末不反对,这才道:“一年当有十万石。”
“十万石?”十万石听起来多,实际却少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