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阻挡愤怒的楚军,他们血脉里的桀骜与决然一直延绵到两千多年以后: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楚虽三烈,覆清必楚。桀骜不损浪漫,决然却显灵动。不怒则已,一怒,那就只能‘弊而劳之、勿与战争’。怎奈蓝田是秦国的要地,蓝田一失,师入咸阳。秦军只能堵在这里,堵在楚人的矛尖上。
于是当一排接一排的矛手冲矛时,熊荆忽然幻听出篾刀破竹子的声音。篾刀从竹根处居中而剖,竹根坚实,最开始这一段最为艰难,每剖一节都要极大的力气。破开数尺后,篾刀开始急进,竹节‘啪啪啪’响。剖到竹梢,‘啪’的一记重响,竹子自己崩裂,弹开成两块。
骑在马上的熊荆看着息师击破秦军的军阵,就像篾刀在破一根竹子,最后的崩裂让人感觉到沁人肺腑的畅快。但对看不到息师冲矛的秦将赵成来说,秦军的阵列仿佛一个灌气的鱼鳔,阵列往后凸起、变大,最终鱼鳔‘噗’的一下炸裂,持矛的荆人撕喊着狂冲过来。
如果用热来形容楚人,那冷或许是对老秦人的最好概括。然而再冷静的秦人也开始惶恐,猛虎出笼的楚军预备队根本无法阻拦。而预备队一上前,妫景率领的几百名骑士就狂冲至短兵阵列。武关道狭窄之地,并非重骑的用武之地,但妫景麾下仍有两个卒的重骑,数百轻骑掠过,重骑猛击着短兵军阵,士卒将率慌乱间,成夔稳稳的拉开了长弓。
“进!进——!”秦将中箭而亡,旌旗下的混乱让这几万秦军急急往后奔走。
“禀大王,我军大胜!”身边的将率谋士全是振奋之色。息师、唐师已开始急进,郢师未得军令,并未跟进。
“鄂师何在?”熊荆这时不关心前方,只关心后方——他以前只指挥四个师的战斗,现在是十二半师。具体的战斗不是要他关心的,他关心的是十二个半师何时才能真正的收拢。
“禀大王,鄂师已可见也。”庄无地指着身后山脊上的旗手,他正在打出旗语。
熊荆也看到了山脊上的旗手在挥旗,他身前的山脊上是漫山遍野的楚军,如果旗手看到了鄂师,那说明鄂师半个时辰内就能赶到自己所立的位置,十二个半师已全部收拢。
“进!”熊荆点头。他身后的三头凤旗前指,已经列阵的郢师第三、第四两个师迅速上前击溃残留在前方的秦军溃军,排着整齐的队列突入白鹿塬。
鼓声响起的时候,蓝田县城也是一片忙乱。地处关中,距咸阳不过百余里,蓝田这座方圆十二里的小城城高不过两丈四尺。蓝田城从来都不是防御的重点,最多算是后勤的节点。甚至连后勤节点都不算,如果敌军出秦岭强渡了霸水上游,通常是在蓝田城西面的白鹿塬屯驻一支大军以威胁其后路,而不会死守白鹿塬下的蓝田城。赵政居留在蓝田城的十分危险,故而军鼓一响,县衙就乱作一团。
“大王,如今已万分危急,臣请大王速速离城。”赵高早就跪在地上了,赵政还在批示简牍,卫缭脸上全是急色。
“五十万大军,竟不可阻十万荆人!”赵政拂袖。从报告荆人出白鹿塬时,他就开始生气。他生蒙恬的气,蒙恬居然骗自己说荆人善游走,现在已经返回南阳郡,欲尽歼李信军;他生卫缭的气,卫缭身为国尉,与荆人交锋却时时落在下风,这一次荆人出白鹿塬,他竟然没有丝毫的预判。
“报——!”赵政大怒,群臣惶惶。外面又一声厉报出来,诸人提心吊胆时,令兵果然道:“荆人击破赵成之军,正向塬上、蓝田攻来!”
“赵成何在?”隔着几扇门,赵政急问。
“敬告大王,赵将军已被荆人射杀。”赵成站在戎车上指挥作战,中箭后跌下戎车所有人都看得真切。赵政不问还好,一问群臣更是急抽凉气。
“蓝田两丈之城,大王处于此,危也!请大王速速至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