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话,成通就呵呵笑起。自己刚刚烧了秦人的宗庙,坐在秦宫正寝里飨宴,却有人说秦国好可怕好可怕,这不能不让人笑起。他笑,在坐的楚军将率也笑,大廷里一时全是笑声。
“人言南蛮沐猴而冠,果然!”茅焦被楚将的嘲笑激怒,这已是直接的辱骂。
“何谓?!”潘无命等人猛然站起,怒视茅焦,手中剑已经出鞘。
“无礼!”熊荆与芈蒨异口同声齐喝。芈蒨是主人,熊荆闭口不言,让她先说。
“茅卿何以如此无礼?”芈蒨指责道,然而她究竟常在后寝,口气很软。
“彼等楚人烧我大秦宗庙,王后却以为其为友,此乃秦国之敌也!”茅焦太息。“今之天下,非秦莫楚,非楚莫秦。天下若不能定于一,如何中止攻伐,无相加戎?”
“数十年来,若非秦人不断攻伐,战乱怎能不休?”熊荆嗤道。“秦军斩首得爵,攻韩魏弱旅,自然人人思战;秦国攻城略地,自然钱多粟丰。明明是为利所诱,却说是为天下中止攻伐、无相加绒。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粉饰杀戮,此齐儒是也。”
茅焦被熊荆驳的无言,芈蒨挥手,让寺人将他轰出大廷。她正要以主人的身份向熊荆告罪时,李斯趁机问道:“敢问大王,大王不愿楚国一天下否?”
“何必一天下?”熊荆道。“于秦国而言,楚国乃他国,若于印度、塞琉古、埃及诸国而言,楚秦非一国否?”
“这……”李斯似乎明白熊荆话里的意思,又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大王之意,乃于世界而言,天下列国皆为一国?”王绾问道。
“于世界而言,天下列国皆是夏人。夏人与夏人之争夺,乃家中兄弟之戏斗。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是也。”熊荆答道。“既然都是夏人,何必一个王、一个国?是否一个王、是否一个王,外人皆视我夏人为一国也。
且若要一天下,何必征伐杀戮?今日越人已列班于郢都正朝,我楚人征伐杀戮否?”
南方百越以一种天下人看不懂的方式并入了楚国。这种吞并对天下各国来说都是一种冲击,肯定的人称善,否定的则骂楚人本是蛮夷,故而与同为南蛮的百越为同殿为臣。此时见熊荆说起越人,自然有人摇头道:“此与蛮夷为伍也!”
“臣闻楚国之事皆定于正朝,而正朝又多蛮夷之臣。楚国之政,乃乱政也。”隗状也开口道。“越人多叛,若其得我匠作、习我兵法,他日……”
“他日又如何?”熊荆笑问。“楚国有今日之大,皆抚有蛮夷之功。蛮夷以为有利,则来之,无利,则去之。如此不可一天下否?俟河之清,人寿几何?是你等建功心切吧?”
熊荆之言直戳隗状、李斯等人的内心。作为客卿,这些人若想锦衣玉食,必要尽快建功献计,晚了,不说客卿,估计连舍人门客都不是。以战争统一天下,自然最快,也最好计功,拔下一座城邑就是一座城邑,砍下一颗首级就是一颗首级。而以文化浸润统一,不说时间漫长,还看不出功自何人,更很难获得相应的赏赐。
“大王若是如此着想,”李斯连连摇头。“今之世乃争力,而非竞德……”
“有一类战犯叫客卿。”熊不客气的打断。“至此以后,若有人献计于秦王攻楚、攻赵、攻魏、攻齐,行不义之举,不佞必诛之!不仅不佞诛之,天下人共诛之!”
熊荆怒气上扬,诸人心惊。隗状辩解道:“臣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也。”
“不佞曾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今日秦国宗庙已焚,你等死否?”熊荆冷笑。包含杀气的目光扫视在座的每一名秦臣。‘主忧臣辱,主辱臣死’,那是春秋时臣子的操行,到了战国已经是邦无定交,士无定主,一些舍人客卿甚至出卖主君以进阶求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