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际由暮色转成白色,海水从靛蓝转为淡绿,行驶在最前方的大翼战舟上响起了示警的钟声,这意味舰队从深水区进入了浅水区,海水因为不深才变成浅绿。清晨的渤海东岸飘着薄薄的海雾——这是难以解释的现象,按照记录,进入九月的渤海不应该出现海雾,但眼前雾气甚浓。
“水深几何?”红牼站在混沌号艉楼甲板上,下令测量水深。命令刚刚下达,他就听见了连绵的震天动地的鼓声。齐军就在眼前,虽然看不见。
舰队前往芝罘港,大翼战舟一直沿岸划行,并没有奇袭的打算。在大司马府的计划中,这是一个逐步施压的过程:你不同意,我即横夺;你若相拒,我便开战。郢都必要使临淄明白:楚国已经决定为了那一千七百余艘渔舟与齐国开战。
项燕之死不但打击了救赵派,也打击了亲齐的屈、昭两氏。本就颇为排外的楚人对赵齐并没有多大的好感,赵是三晋,春秋时楚晋百年争霸;而齐国与楚国为了争夺淮上之地,也是鏖战百年之久。这正是屈原当年联齐必然失败的原因,也是鲁国素来亲楚的原因——灵王建成章华台,遍邀诸侯只有鲁昭公至。
齐国已被郢都正朝视为无信,并且无用——正朝多武将,武将的习惯就是观念一旦形成就很难、甚至是无法改变。既然大司马府判断秦国将先攻齐而后伐楚,那就绝齐好使秦国伐齐,如此楚国可以赢得时间将收复的故地消化,同时编练新的师旅。
现在,郢都以毫不掩饰的强横,企图迫使齐国屈服,但这样毫不掩饰的意图在军事给了齐军准备的时间。济水入海口处,齐军就发现了南下的楚越舰队,经过长岛时,又被等候在此的齐军侯舟发现,迅速集结在芝罘的齐军战舟在田寡的指挥下没有在芝罘港等候,而是趁着夜色北上迎敌。
九月天气骤冷,注入渤海的淡水升腾出雾气,这种雾气一直蔓延到近海。借着难得的薄雾,齐军两百六十余艘旧式大翼在鼓声中发动了冲击。越靠近海岸雾气就越发浓密,一艘接一艘的旧式大翼从浓雾中冲出来,全力冲向离自己最近的越人战舟。
早有戒备的越人也非无计可施,大翼战舟是三桨战舟,靠着绝对的速度优势,它们连连撞击齐军战舟。每次撞击都能将齐军战舟撞成两截。九月海面浪高已过五尺,落水的齐军士卒和欋手如果不会水,一个浪头打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齐军战舟数量上倍于前方探路的越人战舟,越人大翼撞击后的停歇期,齐军战舟就从四面涌来,甲板上的齐军甲士拿着三丈长的勾镰试图勾住大翼舟身,越人不断斩断这些勾镰,当勾镰斩之不尽时,双方的战舟便紧黏在一起,爆发一场血腥的肉搏战。
混沌级炮舰没有欋手,只能靠洋流和后桅三角帆推动南下,故而炮舰的位置在舰队最后。因为薄雾,站在艉楼甲板上的红牼看不清前方越人的大翼战舟正与齐人进行惨烈的肉搏战,但他能听到鼓声中两军士卒的喊杀,大翼战舟向来是以撞击作战,喊杀代表着己方被敌军包围,不得不展开肉搏。
鉴于薄雾间看不清敌军的阵势和数量,红牼只能下令后撤。依照他命令敲响的钲声回荡在波涛之上,驺无诸等人对红牼的撤退命令很是不满,但这场海战大司马府已经授权红牼指挥,他们敢怒不敢言,只能带领着战舟缓缓后退。
雾中与敌军战舟混战厮杀,逼得未尝一败的楚军鸣钲后撤,齐军立即高呼万岁。被跳帮的十数艘大翼战舟除了五艘逃脱,其余皆被齐军攻灭。齐军士卒欢呼,舟师之将田寡却毫无喜色,他知道从楚军鸣钲这一刻起,齐军就已经败了。
“放纵火船!”他大声命令道。
“将军有命:放纵火船!”为了便于联络,浓雾中齐军战舟挨得很近,田寡命令传出后,身边的火船一艘艘点燃。火船上挂着拆自渔舟的帆具,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