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如何承诺,秦国则加倍承诺。日后巴国、蜀国、苴国……,既然可以复国,那就可以灭国,是复是灭,全在形势。一旦攻灭楚国,收拾这些小国那是易如反掌。
秦都咸阳,申斥王翦的王命从曲台宫发出,上面的言辞不痛不痒,没有过分责备也没有过多抚慰,但意思很明确,整个赵地的秦军,包括太行山以西的太原郡郡卒,依然归王翦指挥;
赵国昌城,未到十月就开始下雪。拖家带口、满脸菜色的赵人一边流泪一边登舟,登舟如此,等舟后舟吏吆喝一声,欋手们开始划桨,这些衣裳褴褛的人齐声痛哭起来。
对于自己的出生之地,哪怕是动物也有感情。舟上赵人哭,岸上的赵人也跟着哭。维持秩序的楚军对此已司空见惯,他们还小心戒备,提防有人跳水寻死。然而这一次啼哭随着数艘王舟靠岸,很快就停歇了。
那一日秦军天不亮撤军,楚赵两军追了两日,秦军有骑军,又尽弃辎重,到底还是跑了。本来楚赵两军是要继续追击,一直追击到井陉,但实践中却发现,楚军还是沿着黄河支流往北推进最为省事,如此运走的赵人也最多。于是熊荆命令楚军退回邯郸,驾舟往北。
楚军冰封即退兵,仅同意让出大梁北城,不同意明年率军尽复赵地,灵袂只能下令赵人南迁。不过南迁不是一次性南迁,邯郸附近的庶民先登舟运至大梁,她与赵迁,还有赵国群臣依然留在邯郸,等待舟楫返回再至大梁。
赵楚两军除集结邯郸,余者顺大河北上,搜寻大河两旁的赵国庶民,舟楫返回后他们也将运至大梁。大河何时冰封?舟楫能往返几次?无人知晓,总之现在就是用尽一切办法运人,愿意走的,不愿意走的,只要是赵人,都要奉王命登舟。
身无长物、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闾左毫不犹豫,有家有室、有田有产的闾右则好像死了爹一样难过,一些人家甚至连夜逃亡。若是不能亡,登舟时悲愤过度,则会跳水自尽。
王舟缓缓停靠昌城码头,王舟上的熊荆听到了赵人的哭声,他也知道这些赵人为什么哭,然而他喜欢听赵人的哭声。哭声代表不舍,不舍也许是因为田产,但更多是因为感情。眷恋乡土的赵人才是好赵人,那些听说去大梁衣食无忧便踊跃登舟的佣夫闾左真的不适合南迁。
“赵人思乡也。”穆棱也看着那些茫然间停止哭泣的赵人。因为容许庶民纵观,这些有点麻木的赵人看着王舟上一身韦弁服的熊荆,也看着熊荆身侧的穆棱等人。
“只愿所有赵人都思乡。”熊荆道。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的细看赵国庶民。赵人身材普遍比楚人高大,郢师士卒平均身高为一米六四,还是挑选的结果,少部分赵国女子也能达到这个身高,男子则普遍超过这个身高。
但登舟的赵人中,傅籍男子很少,便是有,也多是残废——赵军负责的城邑,这些人通常会被赶下舟楫;而楚军负责的城邑,只要认为这是兵戈之伤,他们就会被发放简策,准允登舟。
舟楫上更多的是五尺以下的孩童,这些孩童背着家什衣裳、粟米菽麦,有些还扛着簸箕耒耜,手上拉着耕牛或者几头黑猪。一些更小的未龀童子干脆坐在牛背上,脏黑的脸上眸子乌亮,与不敢抬头的母亲不同,他们愣愣地看着从不远处经过的王舟。
觉得王舟没什么好看,他们转而低头再度摆弄手上的马口铁罐头。罐头是军粮,要运家什、要运家畜、要运耕牛,舟楫上塞满了人,做饭是不可能,只能发放各种肉罐头和粝饼。
“罐头难开。”顺着熊荆的目光,穆棱也看到牛背上的童子想打开手里的罐头。即便是他,没有工具也打不开这种不知怎么造出来的铁器。
“赵地已无男子?”熊荆不再盯着牛背上童子,他目光扫过几艘舟楫,都没有看到合格的、能作为士卒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