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家接着一个国家灭亡,一场会战接着一场会战发起,这样的时代,一座距离边境不足五十里的都城却越来越繁华,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熊荆的王舟远在大梁百里外就看到鸿沟上越来越密集的舟楫,这些舟楫有些运粮、有些运布,有些运大章,正络绎不绝的从大梁驶来。舟行五十里,对面的舟楫已然密密麻麻,一如水上行着的火车,一节车厢连着一节车厢。
舟楫空载而去,满载而归。熊荆看着有些不解,他问向身边的魏间忧:“何以如此?”
熊荆至大梁,齐王田建也至大梁,这是为了与各国子钱家正式盟誓。熊荆一入魏境,身为太子的魏假就迎了过来,信陵君魏间忧则一直从纪郢随行入魏。
楚王看间舟楫空舟而入满载而出感觉奇怪,魏间忧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倒是魏假答道:“禀大王,秦人数日前忽售粟米、布匹、肉脯、毛皮、绢丝、珠宝等物,其价又廉,粟仅三十钱一石,商贾闻之大悦,皆倾囊相购。贵邑县邑得知此讯,亦速遣舟楫入大梁购之。”
“售粟米、布匹、肉脯、毛皮、绢丝、珠宝……”熊荆生疑。绢丝珠宝也就算了,这世本是奢侈之物,粟米、布匹、肉脯、毛皮那可是战略物资,除了走私一般买不到。
“然也。”太子魏假与赵政年龄相仿,可他命不如赵政。赵政年幼即位,熊荆也是年幼即位,他的爷爷魏安釐王魏圉在位三十多年,使得他父亲魏王魏增五十多岁才即位,如果魏增也在位二、三十年,那他也要五十多岁才可即位。
三十多岁正值年富力强,魏假没有什么暮气。细心修饰的胡子和恰到好处的谈吐举止显示出王廷教育在他身上的成功。他笑着道:“秦人畏大王甚矣,知大王赴大梁而售之,贺大王也。”
王舟上除了信陵君魏间忧、魏太子魏假,还有同来相迎的赵国相邦平原君赵营,之外是同样伴行入魏的齐太子田升,熊荆的王廷私臣。魏假之言让诸人会心一笑,左右史官不放过张扬国威的机会,速速把这件事写在了史书上。
“非也,秦人无利不起早,此事必有蹊跷。”众人中只有司会石尪没笑,熊荆也没多少笑意,以秦人的脾性,他本能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敬告大王,魏商白宜求见。”爵室外传来揖告,还有五十多里才到大梁,没想到白宜来了。
“召白宜。”熊荆立即道,他想看看秦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各国大商与楚国王廷的关系一波三折,从去年雇佣士卒开始,双方才渐渐稳定合作关系。这当然也是拜塞琉古所赐,突然扣押海舟造成海外贸易萎缩,楚国只能靠着大商巨贾的支撑渡过缺金少银的这一段时日,以待日后彻底掌控香料贸易,再获巨利。
诸氏大商中,白氏祖上做过魏国大夫,本身又出生于洛阳,与郑商、齐商、卫商、赵商、楚商不同,加上此前交质事件,他隐然成了大商之首。他匆匆来谒见,自然是与秦国异动有关。
“此秦人少金之举也。”揖礼之后,白宜急道。“我购秦人之货与引鸩止渴无异,此当禁止。不然秦人得金,于我不利。”
“臣不以为然。”平原君赵营说道。“秦人所售乃军国之资,粟仅三十钱一石,便是引鸩止渴,我亦当饮之。秦人得金,我得粟,何害之有?”
“君上此言差矣。”淖信道:“海舟外售绢丝,其价低也,所为者乃使戎王胡人不受秦人绢丝。戎王胡人不受秦人绢丝,秦人便无牛马可用。前月大军驱王翦之军,沿途尽是庾死之牛马。若秦人得金,再得牛马,此有大害。”
“正是如此。”白宜忙道。“秦人贱售粟米、布匹、毛皮等物,以得我金银铸钱,楚之铸钱,胡人亦受之。前商贾与秦人买卖,皆以物易物,我予之盐铁,彼畀我粟米布匹大章绢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