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楚军攻上鸳鹜山、迂回到沔水左岸以后,大司马府的警告就基本被成通、司马尚、驺开等人忽视了。知彼司的侯谍虽然多,可侦查敌情究竟是在敌军后方,隔了那么一层,军中斥骑就不同了,斥骑可以暴力闯入秦军的警戒区域,侦获敌情。
战舟也好,火炮也好,大军也好,只要加派斥骑战舟保持一定的警戒范围就行了。相对于敌情,成通等人管关注的还是灵官峡水道。早一日清理阻塞,便早一日杀至散关。到了散关,秦人有什么伎俩一见便知,何必一个慎之接一个慎之呢。
天池大泽上,聚将而议的主将成通听完大司马府发来的讯报便不再理会,他说了几句话便结束军议,只留下驺开和区秦。
“明日便请越师溯水而上,一侦秦人之虚实。”骆开是大敖,成通对他说话很是客气,会稽之将区秦也是越人,惯于陆战也精于水战。
“职责所在,不敢懈怠。”真正领兵的是区秦。善于水战的越师在前方侦查开道,可以水战的楚师居中,不懂水战的赵军和匆匆赶来凑热闹分功劳的魏军殿后。成通的布置中规中矩。
“讯报上言秦人已有战舟,不知真假。”成通看了看自己的裨将庞暖,说起知彼司的讯报。“若秦人也有战舟,彼居上游,我处下游……”
如果双方舟楫相同,仅以接舷战而言,下游可能处于优势。下游战舟要靠近上游战舟,止住下流之势就可以了;要想分开,顺流而下就行了。为此楚人与吴人交战时,特意造出了钩镰,钩镰类似罗马人的乌鸦吊,可以拉住吴军战舟,迫使敌人将接舷战进行到底。
撞击战又是不同。下游战舟很难撞击上游战舟,但上游战舟很可以很轻易的撞击下游战舟。如果秦人真的造出了三桨大翼,又将三桨大翼布置在沔水之上,双方交战楚军是要吃亏的。
“大将军勿忧。”区秦笑了笑,不以为意。“秦人并不习水战,若真有战舟,欋手也是缺趾之人。新式大翼有三桨,而非旧式大翼一桨,便是有趾之人也难划桨。”
“你是说……”成通对水战也不是很精通。
“旧式仅一桨,随意可划,新式有三桨,战时稍有不慎,欋手便会干扰牵绊;其速又倍之,舟艉欋手难以转向。即便秦人真有三桨战舟,其新成之师,亦非我军之敌手。”区秦细说着双方的差别。他此前见过秦人舟师,以前秦军舟师或许合格,但听闻秦人正把二、三十万废卒训练成划桨的欋手,顿时觉得这是在胡闹。
“善。”楚军舟师现在几乎全在海上,成通只能听信越人的。他说了一句善,再交代几句便让左右把驺开和区秦送了出去。
“君以为如何?”庞暖也不通水战,故而他一直没有说话。
“秦人鄙陋,战舟精巧,如何能造出我军战舟?”苍梧旅也配备了战舟,庞暖细看过三桨大翼,下至底仓看过龙骨与肋骨,他的第一个反应是秦人肯定造不出楚式战舟。
“秦人请了极西之匠,故而能造。”成通道。“若秦人以战舟击我,当可顺流而下。”
“若秦人以战舟击我,欋手舟吏必然不熟,当有一半战舟毁于沔水两岸。”庞暖笑了,一副正中下怀的模样。“且今年沔水水浅,峡谷萦绕,必不止一半。”
“确实如此。”成通先是一呆,而后连连点头。
沔水起于大散关下,过了故道邑,也就是如今阻塞沉舟之处遇到第一个峡谷。楚军之所以攻不进去只能从鸳鹜山迂回,除了两岸悬崖壁立之外,水道曲折也是一个原因。这一段峡谷水道很多是‘己’字形拐弯,一些甚至比‘己’还要急迫。九十度转弯后,直接是一个一百八十度转弯,舟艏转成了舟艉,然后前行一段又是一个九十度、或者一百八十度转弯。
时近十月,沔水水浅,不知为何今年比去年水位更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