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青和薛城不可能让薛子墨去死,任雪更不可能让他去死,他们从谆谆劝说到缄默以对到无计可施,能说的都说了,能分析的都分析了,这件事却像是一块重重的石头,压得他们一家人都喘不过气来。
而薛子墨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和沉稳,由开始的烦躁不安到现在的暴躁如雷,他越来越敏感,只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走进来,他都戒备森严,他不允许他们跟他谈任何关于腿的事情,如果他们一意孤行,他就用所有的力气不停地摔掉各种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最终都会掩饰不住自己的恐慌、恐惧……
那不止是一条腿,那是他人生开始塌陷的端点,它将像一条射线一样,只有开始,没有尽头!
任雪轻轻地推开门,走到窗子前,“今天可以把窗帘打开吗?”
薛子墨的脑袋微微动了一下,他没睡着,清醒得很,但他不想说话。就在昨天,他还气急败坏地冲她吼,让她带着孩子走,走得越远越好!
任雪小心翼翼地扯开了窗帘,外面是阴天,光线并不强,看到薛子墨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感,心里略觉轻松了些。
“想不想看看十安?”任雪立在床尾,“十安”是薛城给孩子气的名字,取“十方之地皆得平安”之意。
“今天乖吗?”薛子墨睁开眼睛,视线里的任雪显得有些影影绰绰,整天躺着,让他浑身难受,用胳膊肘把上身支起来,想把屁股往上挪挪坐起来,腿便开始钻心地疼,任雪说得没错,麻醉过了,疼得让他直冒冷汗,有时候夜里只能注射杜冷丁!
任雪心里一紧,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去帮他一把,直到薛子墨尴尬地停住,脑门子冒出了汗,她才几乎是冲将过去,把手架在薛子墨的腋下,而薛子墨端坐的力量又使她差点跌倒在床上!
“嚯嚯嚯”的痛感提醒着他,那半条腿还属于自己,即使它已经被判了死刑!
“怎么不回答我的话?”薛子墨却好像已经失去了“耐心”,尽管众人眼里他早已没有耐心可言,他知道大家都在迁就他,体谅他,包容他,但就是这些迁就、体谅和包容,让他越发感到自己就是个残废!
“挺乖的,吃了睡,睡了吃,”任雪稳了稳气息,“今天冲了80的奶粉,居然也吃完了……”
“奶粉?”薛子墨忽然盯住任雪,把任雪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孩子不刚刚才半个月吗?
任雪咬了咬嘴唇,心酸心痛,短短半个月,天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活脱脱地煎熬,蜡烛禁不起两头点,孩子没奶吃她比谁都着急,越急却越是适得其反,“现在吃奶粉的孩子挺多,而且十安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
“带着十安……走吧!”薛子墨突然意识到自己简直不配做一个男人,更不配做一个父亲。
“……”任雪盯着薛子墨的脸,而薛子墨却始终不敢看她。
“你放心,我爸妈不会拦你的,卡里的钱也够你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薛子墨继而想起那晚顾曦颜把卡塞到他手里的情景,这是上天安排好的吗?
“懦夫!”任雪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儿,然后门“咣”的一声!
薛子墨心里“哆嗦”一下,呆呆地看着那重新合上的门,又重新闭上眼睛,“懦夫”这个称呼对他来说应该是最恰如其分的了!
以前自认为自己是生活的强者,年少得志,一帆风顺,他从来都认为那是他薛子墨能力的体现,如今这番境界,当需要他自己面对时,他却是瞬间缴械投降,连面对都不愿意……
爱跟钱是一样的,没有爱是万万不能的,但爱不是万能的。即便你有推到重建奋不顾身的勇气,生活也会狰狞地把一个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