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壮丽的流星雨渐渐稀疏后,屋舍内总算传出了响亮的哭喊声。
刘季立刻冲了进去,隶臣妾将皮肤皱巴巴的孩子举到他面前,刘季看到他胯下像蚕豆米的小把子。
“是儿子,儿子!”
怀中抱着这小生命,刘季对吕雉给他戴绿帽的气也消了,正要去宽慰妻子,吕雉却转过脸,不想理他。
不理就不理吧,刘季以为,大丈夫,本就该如蜻蜓点水,处处留情,而不是吊死在一棵树上。
但这新生儿,却给了他注入了新的志气。
“我刘季此生多半是这样了,但吾子岂能在这荒蛮之地长大,终日与海鸟马粪为伍?”
“定要找机会,离开这昌南侯为我设下的藩篱!”
他下了决心,又抱着擦拭干净的男孩,大胡子笑得发颤。
刘季许久未曾这样高兴了,美了好一会后,旁边人才提醒他给这娃儿取名。
老刘是个粗人,想了想后,一拍脑袋道:
“此子生于星郧之夜,就叫他‘刘星’吧!”
……
夜将尽,天将明,破晓时分,当郧星彻底结束后,中途睡过去的韩信打着哈欠走到番禺城楼时,却发现昌南侯还盘腿坐在城墙上,看着东方将升的太阳,身上满是露珠……
“君侯一宿未睡?”
韩信很吃惊,昨夜的异相,让不少士卒惊恐得彻夜难眠,但昌南侯怎么也一起熬了夜?
黑夫的精神却很不错,笑道:“在我看来,昨夜星陨如雨,这不是什么灾异,只是难得一见的奇景,见到一次,便无遗憾。”
“我更听说过一种说法,对着流星许下心愿,便能实现。”
“当真?”
韩信有些好奇:“君侯许了什么愿?”
在他看来,黑夫已走到了人生的巅峰,随着百越彻底被征服,皇帝“南尽北户”的愿景也得以实现,黑夫需要做的,便是巩固岭南,待南海、桂林、象郡设立后,便可以回朝领功,封通侯了……
“甚至还可能和李信将军一起,入靖边祠。”
所以韩信觉得,黑夫还能有什么难以企及的愿望呢?难道是……
韩信抬起眼偷看昌南侯,他的脸庞,被初升的朝阳照耀,黑上带红,红中带黑,还露出了笑。
黑夫道:“我自己倒没什么愿望,只是祝愿皇帝陛下万寿无疆,扶苏公子满面红光……”
“这是自然,陛下万寿无疆。”
韩信跟着附和,其实言不由衷,南征军将士,大多对秦朝,对皇帝没什么认同感。
黑夫心中却暗道:“不,这不是我的愿望。”
当流星雨划破天际时,黑夫的确不再戏谑,而是曾虔诚地许了一愿:
“我希望陛下,能放下他的骄傲和固执!”
“这江山,谁也带不走,我希望您能早点撒手,能让这一切,有一个体面的收场!”
但黑夫知道,这愿景,很难实现,取决于秦始皇,而不取决于他。
而他,又是个不希望将宝全押在别人身上的人……
等回到居所后,黑夫却不急着补觉,而是让人备好笔墨,又让陆贾出去。
“我要亲自修书。”
陆贾略微惊讶,告退而出,自从有了陆贾这支笔杆子后,昌南侯就极少自己动笔了,这是要给谁写信?如此郑重!
经过一整夜深思熟虑,黑夫下笔极快,开头第一句便是:
“长公子敬启,黑夫敢再拜言……”
……
秦始皇三十七年,颛顼历正月初一,黑夫送往的信才刚派亲信送出番禺,几名来自东郡郡府的官吏,已带着兵卒抵达东郡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