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三十七年,九月底,距离新年已是很近,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秋风萧瑟,吹得人头疼。
南阳郡宛县南边十余里,有一个乡,叫“南筮聚”,原本是一个聚市,后来慢慢居民变多,就设了个乡邑,实则连墙垣都没有。
乡中男丁多被通武侯征了丁,运送宛城的粮食去樊城了,乡里只剩下些老弱妇孺,以及部分留守的乡吏。
所以当一群手持兵戈的“叛军”打上门时,南筮聚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便沦陷了。
这支军队正是由吴广所率,他带着手下人直扑乡寺,逼迫仓吏打开乡仓,却见里面堆满了这个月从地里收上来的田租——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谷子。
吴广让人随意在街上抓了个没来得及躲的瘦削老农,却见他在如此寒冷的深秋,依然穿着件有破洞的夏衣,粗褐为布,也不知多久没洗了,看上去脏兮兮硬邦邦的,此刻站在吴广面前,瑟瑟发抖。
“老丈,你没冬衣?”吴广随意地问道。
吴广满口陈郡阳夏口音,这南阳老农听了两三遍才听明白,他连忙弯下腰,几乎要揖到地上:
“上吏,本是有的,但都给我家二子穿着去服役了……”
吴广颔首:“二子?不是不让在一户里连征两人么?”
老农道:“宛城来的吏说前方吃紧,需要人运粮,只要年纪够得,几乎都征过去了,若家里没有壮丁,就依次抽中男,只要六尺以上者,皆要去服役,光我们乡,就征了好几百人。”
至于何时归来,也没个定数,征卒的官吏只说什么“通武侯爱士卒如父兄,不日将扫平叛军,汝等何必流涕”让他们不要担心。
但怎可能不担心!眼下叛军都打到南阳腹地来了,通武侯,别不是败了吧?
听完老农的叙述后,吴广心中了然,难怪韩信将军说,有数万人从宛至樊,不断为王贲军运粮,原来多是南阳本地人。
这其中的滋味,他岂能不明白?几个月前,原本在阳夏过着普通黔首生活的吴广,不也是被一张征令,被迫入伍服役的么?若非他和陈胜半路揭竿而起,恐怕早填了沟壑,也不知家乡怎样了。
吴广可以想象南筮聚人被征的情形,中人之家还有亲眷来送行,大包小包往他们手里塞钱、粮,还有冬衣,穷苦人家的,就只能将全家唯一的厚实衣服披上,穿着扎脚的草鞋上路。
想到这,他叹了口气,左右看看,让人将本乡啬夫身上的皮裘扒了下来,给这老农披上。
老农怕遭报复,连连摆手拒绝未果,穿上皮裘后,暖和倒是暖和,只感觉浑身不自在,这里挠挠那里抓抓。
或许是吴广不似一般军吏般高高在上,这老农也开始吐露起来:
“这位将军,官府说汝等是叛军贼人,来了要屠城的,但我看将军和善,不似恶人啊。”
吴广笑了:“官府的话,还能信么?”
“是不能信。”
老农一下子变得愤怒起来:“夏末时,官府派人来乡里告知,说始皇帝不在了,新皇帝继位,要大赦天下,减免租赋,可没想到,自打入秋后,便不断征卒,徭役比往年更重。”
“上半月我与家中老妇去交租,的确减了一半,但还不等吾等高兴,下半月,乡里又让众里正,将减的那些粮食补交,完全与往年一样,这不是骗人么?”
老农义愤填膺,吴广却是知道的,恰逢他们跟着韩都尉转战后方,先后截断了颍川、三川入南阳的粮道,前线粮食吃紧,宛城的朝廷官员,不得已在南阳本地征粮。
虽然事出有因,但在南阳人看来,这已是赤裸裸的诈骗了,官府信誉,恐已完全扫地。
他笑道:“在为我们南方,是真的减租,武忠侯爱民如子,不让士卒拿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