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魏、楚真的同意,先生的办法也不是不行。但是,要说清楚,所有为官的墨者首先要遵守的是巨子的命令,然后才能在不违背巨子命令的条件下遵守王侯之命。这是魏斯、熊当可以接受的吗?”
“况且,利天下……当然要利。但为了将来更利天下,利天下的手段一定要由墨者发起。传播稼穑也好、改进工具也好,不能以官吏的身份,而是以墨者的身份去做。这是必须坚守的底线,否则我们只是在喂养一头猛虎,到时候强壮起来就会把我们都吃掉!”
适想了想,又道:“或者,魏侯、楚王完全任用您的规矩,拜您为相、为令尹,那么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楚王担忧强盛的贵族,难道就不担忧有组织的墨者吗?”
这是内部已经讨论过的今后大略,当初禽滑厘箭射滕叔羽的时候,就是出于当初设计的大略考虑。
只不过当时只是大略,如今却将这些大略说的更为仔细:即利用晋楚矛盾、齐越衰弱的机会,从沛县向东控制那几个小国的基层。利用墨者的文化知识,打破贵族的文化垄断,批量培养一些一旦有机会随时可以取代旧贵族的弟子。
国弱,总被进攻,君王就会盼望民强。但民强,往往又是变革的起点。
若以分封建制之下,哪个国家败的最惨,哪个国家最容易爆发变革。
大略定下来,不但要细则上实施,还需要抓住机会选定一国,让他越来越衰弱,衰弱到如果不变革就要亡国绝祭的时候,才会把墨者当做救命稻草,到时候会不惜饮鸩止渴。
然而鸩酒一旦喝了,吐出来就难了。
现在还不到逼得君王饮鸩止渴的时候,这时候去毫无意义,反而会陷入无休止的与贵族的争权斗争之中,徒白消耗墨者的力量,浪费墨者本就不足的人手,还会将那些新谷新技术作为君王推广的手段减少墨者在民众中的名声。
如今每一个墨者都极为珍贵,放在正确的地方,就像是在地里种下种子,十年后会收获许多。
宣义部在各个大城巨邑宣传,那是在播种;乡校教授学生,那也是在播种;甚至沛县治理,那也是为播种翻耕土地让种子有更适宜生长的土壤。
适确信墨者如今的要务,就是闷声发财,增加墨者人数,增加到沛、滕、薛等地在乡校学习过的人比某大国的贵族总数还多的时候,才有资格做点惊天动地利天下的大事。
否则,还是需要借助旧贵族的力量才能施行治理,那就毫无意义。
为将来计,为真正的利天下,需要长久考虑。
适的话说完,公造冶先起身道:“我同意适的看法。我信不过那些王公贵族。分出去人,就算现在非攻行义,将来君王力量强大了,又怎么能遵守呢?”
摹成子也道:“除非君王同意如沛县万民约法一般,定下约法,君王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做那些事需要得到众人同意……否则,我看也难。”
墨子站起身,背着手在屋内转了几圈,沉默不语。
适看着墨子的模样,小声道:“先生……您……”
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墨子就摆手道:“我需要再想一想。”
适不再说话,众人也保持着安静。
墨子背着手,在屋内转了一圈又一圈,许久停下脚步,却没有说这个话题,而是忽然问道:“适,你今年还不到二十。”
这并不是一个问句,似乎只是一个陈诉。
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许久嗯了一声。
墨子站在用草帛糊好的窗户前,背对着一众墨者道:“二十……多年轻啊。如果我也二十岁,那该多好?这是个可以说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