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平日里说话不多,与机智善辩的安缇如相比,甚至显得有些木讷。
正是这样看着朴实憨厚的人,一旦发起脾气来,反而更能震慑住人。
当下场间寂静无声。
穆典可瞟了眼赵平,见他脸上失望之情多过愤怒,便知他已开始怀疑陈敬喜了。
从前她并不太能体会这种情绪,然而在怀仁堂住了这些时日,感受到怀仁堂众人如亲人般的相处,以及彼此之间的信任与爱重。她能明白赵平此时的心情。
揪出一个内贼,对他来说,不是件值得欢欣鼓舞的事,反而觉得痛心。
赵平回头吩咐药库伙计将陈范二人用酒菜的桌椅抬上来。
范图毅是个兢兢业业的老实人。年轻时跟随车队行走在怀仁堂与江南的各个药庄子之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后来年纪大了,身子不如从前硬朗,杨平体恤他年高不耐风霜之苦,特意调他到西药库顶了门房一职,薪资不减,却是轻松多了。
范图毅感念这份情谊,十多年来克忠职守,看守药库从未出过差错。昨日他受陈敬喜邀请,盛情难却,小酌了两杯,却也拿捏着分寸,并未过饮。不想昨夜就出了事。
范图毅是个智力平常的人,没有什么过人才能,唯一能让人敬重和夸赞的便是其本分尽职。不想临了将退了,连这一点声誉都保不住。老门房悔不当初,思量了一早上,还是听从了陈敬喜的建议,将此事隐瞒下来。
仓房的钥匙在陈敬喜身上,大门钥匙在自己身上,两人就在院中饮酒,贼人怎可能在不惊动两人的情况下,先是破了仓房,后又破了门,将整一车三叶青盗走?
他以为此事隐瞒不说也是不要紧的,但看赵平的脸色,事实并非如此。
老门房又羞又惭,主动上前将桌椅摆好方位,走到面向主仓的大藤椅边道:“我昨天是坐这个位置。”
那么陈敬喜自然是坐在他对面,朝着大门口的位置。
赵平此时笃定陈敬喜此人是有问题的。
只是有几个问题尚未解决:
其一,主仓的门锁不同于副仓,需要两把钥匙一同下锁才能打开。这两把钥匙一把在陈敬喜手上,一把在掌事程东略的侄子程宽手上。因后半夜安排出库的药材不多,除非突发状况才会紧急调运,因此昨夜过了子时,陈宽便落锁回家睡觉去了。光凭陈敬喜手中一把钥匙开不了仓。
其二,大门的钥匙由范图毅保管,整夜未曾离身,药库大门又是如何打开的?
其三,便是范图毅所认为的,即便主仓和大门洞开,贼人又怎可能在两人眼皮子地下将药材盗走?何况当时院中还有其他人。
这些疑点不解决,就不能贸贸然地指认陈敬喜,无凭无据的事情,闹得大了,会寒了下头人的心。
赵平皱着眉,苦思对策之际,穆典可已经绕外场转了一圈回来了,食指勾着一把钥匙,晃悠悠的十分引人注目。
当着外人的面,赵平不便以真实身份相称,道:“年小姐这把钥匙从何而来?”
穆典可笑吟吟地看着范图毅。
范图毅一惊,伸手去摸自己腰上的钥匙串,尚在。摘下来一数,才发现少了一把,是正大门右侧小门的钥匙。
赵平至此明白了穆典可的用意。
他从小习的是正派武功,讲的是坦荡行事,自然不会往这方面想。但不代表没有这种可能。
刚才穆典可只是从范图毅身边经过了一下,便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范图毅腰上的钥匙串上顺走了钥匙。在场这么多双眼睛,包括赵平自己在内,都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
穆典可成名江湖,乃是以剑术称著称,并非以双手技法见长。手上功夫凌驾她之上的,多不胜数。她能做到,当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