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的分寸也拿捏得很好,只以家人的身份,表达了对方卿言枉顾亲情的失望,对皇帝是没有怨言的。
容家更是平静得如一潭死水,没有刘颛预想中的殿前喊冤,鸣钟叫屈,更没有人拿旧时的恩情要挟他。
后来他就总想起,先帝新丧之时,太皇太后对他这个孙子并没有现如今的疼爱,她其实并不最中意她,而是希望兄终弟继,由他自己的儿子康王来执政。
若非方容态度坚决,一心拥立他这个势单力薄的幼太子,并联合朝臣,全力与康王一党斡旋,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是谁还说不定。
也许是康王做了皇帝,是他死在了金雁尘手中。
刘颛还想起容翊手把手地教他处理政务;想起和方严一同纵马狩猎,和方勉把酒言欢;和容鲲一起微服出游……往事种种。
方容两家的人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强有力的依靠。
太皇太后虽然是他的亲祖母,可她难道就没有私心吗?
剪除方容,重用苏氏,确实是将权柄抓回到了自己手中。可谁能保证苏氏不是下一个方容,会不会有新的方容?
容翊,毕竟对他是忠心的。
刘颛将奏折合上,说道:“你父兄也有好些日子不曾来看望过你了,我记得从前是常来的,你可想家?”
他近些时日心情不大好,走到哪脸色都是阴着的,同方卿言说话时,容色和缓许多,只是仍有些严肃。
方卿言执着刚分好的茶汤递来。
茶是新茶,上好的六安瓜茶,碧绿盎然。盛茶器皿是冰裂纹的薄胎薄胎细瓷盏,釉色乳白,被握在涂了丹蔻的纤纤玉指间,颜色分明地好看。
“想是想……”方卿言的嗓音不算细,却很轻柔,略带点沙,奇异地动人:“只恐太皇太后不喜,倒让外人误会皇上与太后不和睦,那就臣妾的罪过了。”
秀致的眉微蹙起,一点轻愁,让刘颛怜到了心里头去。
“皇上尝尝,看臣妾的手艺可有进步?”
方卿言见好就收,愁容敛去,笑语盈盈。
哪个男人会喜欢愁眉苦脸的女人呢?西子捧心再美,见得多了,也会令人厌烦的吧?
刘颛反手握了方卿言的手,一手执茶杯,细细啜着。
沏茶的人对了,茶怎么喝都是好喝的。
“好茶!卿言你如此善解人意,却是让朕心中不安。”
方卿言叫刘颛拉着手,顺从地依偎他坐下,笑道:“皇上要是心疼臣妾,不如奖赏臣妾点什么好?”
“你想要什么?”刘颛肃了好些日的面孔上罕见有了笑意。
方卿言不轻易开口向他要什么,开了口必是让人觉得新鲜有趣味的。
有趣的物什,有趣的故事,或是有趣人。
这也是刘颛有求必应的原因,他总是能在赏了方卿言恩典以后,比她这个收赏的人还要高兴。
“上回小熙子从外头带回来的话本子,臣妾爱看得紧,可是皇后娘娘说这些个都是不入流的东西,没得乱了宫闱,说得好生吓人,还命人收了话本子去……”
方卿言不也总是得体的,也偶尔闹点小脾气,小家子气地说说嫔妃们的坏话,不痛不痒的,刘颛听来倒是格外受用。
“那些话本子有什么好看的。”刘颛吃着茶,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相府千金爱上穷书生,落难将军娶了敌国公主,哪有那样的事,都是骗人的。”
“臣妾就是爱看嘛。”方卿言摇着他的胳膊,嗲嗲撒娇:“臣妾不比皇上,胸中装的是经天纬地家国事,臣妾就是个小家子气女人,就爱看这才子佳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起一生一世一双人,刘颛对方卿言是有愧的。
他对方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