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收,天边烂霞成五色。
一个头戴灰色笠帽的人影从九嘉大街上一座高墙内闪了出来,穿过杨树街,一直来到坐落将军街上的怀仁堂。
一座简单的石砌庭院,无花无草,只沿阶栽了几株疏落梧桐。
五月不是秋,枝干上的树叶却反常地剥落个干净。大片梧桐青叶在空中盘旋飞舞,或织成墙,或结成蛹,如影争逐着院中辗转腾挪的黄色身影。
“良爷”,灰色影子在院角立定,恭敬唤道:“刚传出消息,天字宫耀乙从刺史衙门的监牢里逃脱了。”
良庆收刀。
一刹那,风住了,影停了,哗啦一声,漫空叶落成雨,染就台阶深碧色。
“点人,去刺史府。”
刺史陈宁头大如斗。
他自升任滁州刺史以来,日日殚精竭虑,宵衣旰食,好不容易将这**糜烂的滁州官场整肃得见了起色,结果,这群江湖大爷一来,原本已有逢春态势的官场风气瞬间回了冬,贪渎案便一桩接一桩地出。
长史汪荃前脚被革职下狱,后脚就有人铤而走险,将皇帝钦点要在秋后枭首示众的重刑犯给放跑了。
耀乙不仅是怀仁堂纵火案的帮凶,还是苏鸿遇和谭周相互勾结,愚官害民的重要人证,半点纰漏都出不得。
陈宁做事也谨慎,光关押地点就摆了两三个**阵,叫人难辨真假。此外,耀乙除了手脚上镣铐,身上还锁了七八道精钢打造的锁链,任他有再大的力气也挣脱不得。
更不用说地牢里机关密布、士兵三人一班,轮流看守,防御严密。
就是这样,居然还是让人用一个面容相似的叫花子将人犯调了包,监牢里的士兵却一问三不知。
嫌犯什么时候逃走的?不知道。
什么人干的?也不知道。
陈宁是个酷吏不假,可是他就算再暴戾,总不能因为走丢了一个犯人,把整个监牢负责看守的官兵都砍了脑袋吧。
更要命的是,他身为一州长官,才刚刚得知囚犯走丢的事,良庆就已经从五里外的怀仁堂杀过来了。
从来只闻官欺民,头一次亲身遭遇民逼官。
可是良庆手提一把大刀,油盐不进地堵在大门口,身后还站着一排肌肉精健的铁护卫,换作谁,谁都没办法硬气。
大将军方显骨头硬吧,那可是上过阵、杀过敌,修罗场上磨练过的人。老早就找了个借口溜出去巡城了。
剩下一个苏鸿遇,文人不济事不说,自己身上还挂着一大摊官司。
陈宁不得不亲自出面向良庆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并再三保证,一定尽快将耀乙抓捕归案。
良庆这才肯罢休了。
临走还撂下话:“我们公子说了,耀乙此人天良丧尽,怂恿促发怀仁堂大火,使数百无辜良民丧命,此罪上达于天,罄竹难书。倘若官府不能公允行事,纵容恶行,我们也只能用江湖手段解决了。届时还请大人勿怪。”
信了他的邪!
常家堡别的人就不说了,光一个良庆杀的人还少了吗,还说什么上达于天,罄竹难书。
良庆闹了这么一大出,刺史衙门走丢了人犯的消息想遮都遮不住了。
愤怒的民众聚在刺史府外面,往门上吐口水,砸臭鸡蛋,一时民怨沸沸然。
举城都知道了,三俊当然也知道了。
万鼎和桂若彤对此事不怎么上心,听了一耳朵,淡淡置了,倒是薄骁愣了好一会,继而冷笑连连。
“阿骁,你怎么了?”
万鼎大是诧异,看薄骁的样子,像是气得狠了。他一向宽和能容,何以在此事上反应如此激烈?
“我说呢,大白天装神弄鬼,蒙着脸也就罢了,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