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后半夜,雨势就渐渐收了。
一个头戴笠帽的黑衣人在黑的街巷中穿行,大概是怕叫人给撞见认出来,帽檐拉得极低,一行走,一行回身张望,防被人跟上。
一条极偏的陋巷,深处一座破落的院子,门板豁着大小数道缝,开启时发出吱嘎呀噶的声响。
“快进来!”里头那人一招手,黑衣人闪身从门缝里挤了进去。又是一阵吱呀乱响,破门迅速合上了。
“怎么才来?”那迎候开门的人一脸抱怨:“统领等了多时了。”
“……实是脱不开身。”黑衣人低声解释道,转身时帽檐微抬,露出年轻的半张脸孔,嘴角一颗蓝痣,赫然正是方显身边新添的亲卫。
“行了行了,快跟上。”那人抬脚往里走。
整座废院唯一还算干净的一间屋子里,眠龟铜台上点着一支白蜡,一火如豆,照着墙角一把丈长的画戟,幽幽闪烁银耀的冷光。
圈背倚坐着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老者,五十多岁,发半百,肩背挺直,腰腹结实,一身行伍气度。
“见过大统领。”
面对这位总领皇城戍卫之权的禁军首领,年轻的卫兵肃然端然,分毫不敢有怠。
王玄点了点头,直奔主题:“说吧。”
“据悉,谭周在味藏酒庄的三四不,四五进院,”
年轻护卫有些紧张,口舌打结,把手背到身后擦了擦汗,定了定心神,才又继续说道:“在四五进院落,和前三进院的部分地室中都埋藏了火药。大将军启闸放水以前,和常家堡的铁护卫统领良庆确认过,五进院落中的火药上方的防护层俱已破坏……但不知道为什么,酒庄被大水冲淹以后,第五进院却突然爆了……”
“你确定五进院是被大水淹了以后才爆,而不是放水之前发生的爆炸?”王玄沉声问道。
“确定。”护卫笃定道:“当时大水已经淹没了整个味藏酒庄,水流西引,但在爆炸发生以后,靠近五进院的拦水围堰被震塌,大水东去,冲淹了不少房屋。”
想起事发时方显悲愤欲狂的模样,卫兵有些不忍:“若是放水之前就发生了爆炸,大将军是不会让人打开闸门的。”
“方显真的毫不知情?”
“方显不敢相信,愣了好长时间,很悲愤。”
“悲愤?”王玄棱眉,玩味地笑了下,抬手,候立门边的禁军即领着那名护卫退下了。
“大统领,”副将颜华伍走了进来。
“你怎么看?”
颜华伍想了想,说道:“依属下愚见,应该是宁玉或是苏名翰派人动了手脚。良庆是老江湖了,当不会犯这种错误。”
王玄摇摇头,这位下属被调来禁卫军,跟着自己也有好几年了,对于官场上的那些手段却一点都不敏感。
“动手脚是一定的,只未必是苏宁干的。”王玄抬头望窗外。临近子夜的天空,沉沉如晦,看不见深处风云变幻:“君子温润,其心如铁。不简单啊。”
颜华伍没有问王玄口中的这个人是谁,当朝几多人物,风采各异,当得起“君子温润”这四个字,或是在王玄心中能配得上这四个字的,满朝也就只有一人。
“大统领,有人送来了一封信。加了火漆和专印,是穆沧平方面的人。”禁军马栋梁走了进来。
王玄阒然起身,快走了几步,夺信拆开。
欣喜而又夹杂些许不明意味的笑容在大统领古铜色的面容上慢慢浮现。
“哈哈”王玄大笑起来:“谭周这条老狗,果然命长。”转头吩咐道:“去把祖朋叫来。”
祖朋,庐陵祖氏的当家人。祖氏,在往上追溯的几百年间,一直都是修行阴阳五行的正宗。
“大统领尽管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