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讨厌回忆,尤其是过去的事情。
但是在地牢里看到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一幕幕,让我不得不回想起了十年前的见闻。
那是腊月的一个雪夜,漫天雰雰,寒气逼人,连灯火通明的皇宫也不例外。
大寒刚过不久,人人都准备着将至的除夕,两个火红的灯笼像年兽的眼睛,悬在高高的石墙上,白雪皑皑地铺了一路,我踩着那人的脚印,走着走着就到了皇城的牢狱。
我那时不过是好奇,秦川一个人,不在百福殿又会去哪里,便悄悄地尾随其后,再厚的裘衣夹袄都顶不过漫天的飞雪和隆冬的严寒,我搓了搓冻得冰凉的手脚,拢紧了皮袄,继续往前走。
我透过自己呼出的白雾,看着眼前模糊的一片天地,和头顶上的两个金色大字,又是一个哆嗦。
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进去的,是用了太子的玉牌,还是直接闯了进去,我都忘了,但我记得牢房的腥味和一片寂静里的喘息和咳嗽声。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个牢房的,是因为皮鞭猛烈的抽打声,也可能是因为死囚的惨叫,当我来到那里的时候,那死囚额头上用墨刺上的字还滴着血。
他被钉在了木架上,灰青的头发凌乱不堪遮住了他的面孔,胸口手臂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青的紫的旧的新的,体无完肤,很是吓人。
恍惚间,我看见那囚犯疲惫地抬起头,朝我这里看了一眼,我被吓得一惊,连连向后退去,忽然一股力量将我拉到了旁边的一面墙后,一只温热的手捂住了我的嘴,那人将另一只手抵在唇间,轻轻地“嘘”了一声。
我看清了这人是秦川,扒开他的手,皱了皱眉头道:“你这么晚跑来这里做什么?”
秦川歪嘴笑着,反问道:“堂堂太子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秦川平时从不叫我“太子”,只有在存心噎我的时候,才会称我为太子。
我愤愤道:“本宫只是好奇跟着你走,谁知道你会来这种鬼地方?”
大概是我说话的声音有些大,秦川再一次捂住我的嘴,蹙眉不满道:“叫你小声一点。”
我白了他一眼,将他的手打掉,冷淡道:“你是偷偷摸摸进来的,本宫可不是,怕被抓到的人是你又不是本宫,本宫为何要小声一点?”
秦川挑眉,轻佻一笑道:“我的太子殿下,你可别忘了,我是你的侍读,我要是被抓住,你也逃不脱干系!”
我一想也是,只好压低了声音道:“那你怎么出去?”
秦川邪邪笑道:“太子莫慌,本侍读自有办法。”
秦川说的办法,就是走通向外面的地沟。我本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出牢狱,却任他牵着,稀里糊涂地走近了一个脏乱不堪,泛着恶气的甬道。
我捏着鼻子,忍住臭味忿忿道:“秦川,你这是什么馊主意?这里又脏又臭,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
秦川用袖子捂住口鼻,头也不回道:“快了,马上我们就到重刑犯的看管牢了。”
我一愣,觉得不对劲,问:“我们不是要出去吗?”
秦川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先去和人送行。”
我听罢,琢磨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心情有些沉重,秦川或许在和自己的某位亲友做最后的道别,我不该那么不耐烦的。
于是我平复了一下心境,缓缓问道:“那个人……什么时候处刑?”
秦川的身形明显顿了一下,旋即道:“十六。”
腊月十六?不就是明天吗?难怪秦川会这么晚潜入牢狱。
这么想着,我又有些替秦川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