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商议了多久,淅沥的雨声渐停,取而代之的是断断续续的滴水声。闭上眼仿佛能看到碧瓦上的积水顺着参差的瓦缝潺潺流下,檐角挂着一串串晶莹的玉珠,颗颗落在雕花的窗台上,溅起一朵朵花,雨后天青,繁闹的金钱巷也添了一丝久违的清凉。
蓝怜见我杯中已空,便呈上了盏新茶,清雅的淡香四溢,混合着房内醉人的檀香,久久萦绕着。
我低首呡了口茶,贺兰段的指尖把玩着茶杯,挑眉问道:“王爷觉得这计划如何?”
我放下青釉瓷杯,缓缓叹出一口气:“宫中的情报,历来是由御史台掌控,大理寺卿难道不觉得,让本王住进皇宫实乃多此一举?”
贺兰段听罢,勾了勾嘴角:“王爷此言诧异,御史台放出的消息是他想让众人知道的消息,而这种消息未必就是真相。况且,御史台上上下下二十余人,难说都是一条心的……”
我默默认同,觉得贺兰段说的也在理,试探地问道:“那本王具体需要做些什么呢?”
难道要像个史官一样,拿着竹简天天跟着李真淳记流水账?
秦川仿佛一眼看穿了我的想法,轻笑道:“当然不是让王爷记录宫中所有的事情,王爷只需要陪在皇上身边,把觉得可疑的事情记下来就行了。”
我听罢,心下明了,简而言之——我这次就是专程给李真淳当保姆的啊!
为什么大家都在干正经事,而我却非要去照顾我的傻弟弟不可?
在我悲愤之际,贺兰段放下茶杯补充道:“特别是宫卫调动的事情,王爷务必仔细留意,千万不要让大明宫的羽林卫外调。”
贺兰段这番话可提醒了我。
既然孙家可能已经暗中倒向了青阳王,那么孙斌手下的三千金吾卫都可能成为叛军,而此时司马烨又率羽林卫精兵在前往云州的路上,宫中北衙兵力明显削弱,若是孙斌趁火打劫,设计把大明宫的羽林卫调离,偷换为金吾卫把守,岂非让整个大明宫陷入险境?
如此一来,他们甚至可以监视皇帝的一举一动,控制朝臣进出皇宫、传送书信,让最安全的地方变成最危险的地方……
我细思恐极,激动地一把握住了贺兰段的手:“那我们何时行动?”
贺兰段因我唐突的行为怔住,随即亮了亮翠色的眸子,粲齿笑道:“今晚。”
告别了他们二人,我赶忙快车回到安陵王府,给李真淳写了封信,并利索地收拾了行头,准备立即动身去皇宫。
碧朱将我送出府,临走时关切地叮嘱道:“王爷此次进宫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她在暗指之前我在宫中两次遇害的事情,宽慰道:“本王此次有暗卫温芸随行,不会出事的,你就放心吧。”
说罢,我正欲踏上马车,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交代碧朱:“本王离府的这几日,你一定要密切关注苏晓晓和姜宣的行踪,如果府里出了事,要立刻传书通知本王。”
碧朱颔首,犹疑了一会儿道:“这些事需要让沈公子知道吗?”
我心头沉了一下,又想起了六安茶里的毒和秦川的话,摇头道:“不必了。”
碧朱在我身后轻轻叹息,随后悄悄塞给我一封信,上面写着安陵王亲启,是少叔旻的字,看来他已收到了我之前寄去的那些信,或许能提供一些新的线索。
我坐在车舆内借着帘外的微光,仔细读少叔旻的信。
之前寄予他的信中,我提到了王府出现内鬼和药汤被人下毒的事情,却并未提及下毒的那人是沈安然,而少叔旻的回信只有八个字: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我一阵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