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然把我送回了紫微殿,我见他神情忽然凝重,想必是有要事相商,于是赶忙洗了把脸。温芸明识地搬来两只胡凳,沏好了茯茶端放在小案上,待我回来时,殿中的鎏金银竹节铜熏炉已然换了安神的新香,白烟透过傅山炉顶袅袅升起,沉香隽永,与茶香混合着,经久不散。
皇宫肃穆的钟声自远处传来,戌时已到,夜静三分。
我坐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沈安然,兀自问道:“今日御史台留你值夜吗?”
沈安然放下茶水,悠然道:“今夜是台院侍御史张大人宿直。”
我听后有些不解,御史台三院皆是酉时放衙,沈安然既然不用宿直又为何要留到这么晚?况且御史台在大明宫,又为何沈安然刚刚出现在太极宫呢?之前在百福殿前过于紧张,连这种事情都忘记问了。
于是我直言道:“本王遇到你时正值酉时三刻,御史台早已放衙,你何故迟迟不回府,而且还出现在太极宫?”
沈安然不温不火,低头品了一口清茗,向我慢慢解释道:“在下奉少叔大人之命,协助御史中丞上官大人整理孙家的案卷,待竣事已过酉时,适才将监察文书呈给陛下过目,返程路过百福殿时,巧遇了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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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有条不紊,滴水不漏,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我点头道:“此次御史台彻查孙家,有什么新发现吗?”
沈安然低眉,思忖了一会儿,回答道:“倒不算什么新发现,只是有一点让人诧异。”
我有些好奇,连忙凑近问:“是什么?”
沈安然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我们发现,孙上将军自六年前开始,就把孙家的事情全权托付于孙家长子孙承恭管制,自己却搬到了南宅居住,闭门谢客,早已和朝廷诸臣断绝了来往。”
这消息实在让人猝不及防,几乎颠覆了我们关于孙家的全部的推理。孙斌早就不管事了,那还何谈他助李孛弼谋权篡位啊?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也就是说孙家早已不是孙斌操持,而是孙承恭?也就说,谋叛的事可能都只是孙承恭的主张,和孙老头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安然颔首,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孙上将军在朝政上一直保持中立,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
我听罢十分不解,追问道:“难道孙老头子一点都不知道自己亲儿子的所作所为吗?他自己明哲保身有什么用?他为什么不阻止孙承恭?”
沈安然笑容依旧,却没有暖意,仿若料峭的春风:“好问题。那是因为孙承恭根本就不是孙斌的儿子。他是孙上将军兄长的遗腹子,二十七年前过继给孙斌抚养,恰逢孙夫人那时小产,便把孙承恭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长大。”
我一脸震惊地听沈安然说完,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鸡蛋。
我万万没想到,孙承恭这个驸马的身世竟会如此复杂,也不知道李玉和嫁过去的时候是否也知晓这些事情。
既然御史台现在才将这些事情查明,也许李玉和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吧。
似乎所有的豪门世族都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仔细调查的话,总会有惊人的发现,而我自己的身份就是其中一个例子。
像我们这样的人,仿佛生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处处身不由己。
可转念一想,孙承恭好歹是做了将门嫡子啊,儿时天天斗鸡走狗,生活滋润快活,而我却自幼女扮男装做着男儿之事,尽大夫之责,女孩子们讨论脂粉女红时,我却要和一干朝臣勾心斗角……简直太不公平!
思及此,我为自己悲惨的命运唏嘘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