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看到两个陌生人,只抬了抬眼皮,牵动脸上的肌肉,本就在嘴里含得不甚结实的棒棒糖掉了出来。
小孙子觉得自己的一片心意被糟蹋,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老爷子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张着嘴咿咿呀呀,口水又流满了衣襟。
儿媳妇进屋,一把抱起儿子,也不顾及在场的外人,指着老人道:“老不死的!”
转而,她又见怪不怪地冲吴错和闫儒玉解释了一句:“久病床前无孝子。”
老人的儿子进屋,儿媳妇不能将气撒在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老人身上,便狠狠剜了自己的老公一眼。
男人低头,似乎很怕自己的老婆,待老婆走了,他才道:“两位警官,你们也看见了,我爸现在这样子,恐怕是帮不了你们……”
闫儒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将手机递给男人,指着其上的新闻图片道:“那就麻烦您帮忙回忆一下,这是您父亲谢过的报道,您有印象吗?”
男人认真地看了看报纸内容,竟然很笃信地点了点头。
“您记得?”对吴闫两人来说,这简直是喜从天降。
“我从小就崇拜我爸,觉得他出去采访的时候很帅,自我认字,能读懂报纸上的内容,就总拿着登有我爸的文章的报纸去学校跟人炫耀。
他写的每一篇报道,我都看过不下十遍。所以,我记得。”
闫儒玉又问:“那你爸有没有跟你说过这片新闻的后续情况?”
通常,这种刑事案件要么不报道,要么就是追踪报道,没理由虎头蛇尾。
男人看了一下那报纸的日期,皱眉喃喃嘀咕了一句:“96年的事儿?”
这个年份似乎牵扯出了他某一段不尽如人意的经历,给他身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我没记错得话,这是我爸登过报的最后一篇报道,之后他就下岗了。”
闫儒玉一愣,下岗?那两年国家体制改革,的确赶上了下岗热潮。可是余辉的下岗显得突兀。
按说那年头没什么新媒体,国内的主流纸媒十分吃香,单位里做实事的记者没理由被安排下岗。
不会是因为这篇报道吧?
吴错问道:“你爸下岗的时候你多大?”
“上四年级的时候,我上学比别人早了一点,大概是10岁吧。”
闫儒玉又道:“关于他为什么下岗,你还记得吗?”
“大人的事也不会主动跟我说,但他那段时间老跟我妈吵架,后来还离婚了,呵呵,可能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吧……我记得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妈说我爸’光知道埋头干活,老黄牛一个,最后怎么样,别人都往上爬,就你干了十几年还是个基层小记者,跟着你什么光也沾不上’。
我爸这人……年轻的时候只知道追新闻,还跟我讲过什么新闻精神,媒体精神之类的……呵呵,可能有理想的人总是最先被现实拍死吧……”
这小子继承了他爸的文艺心思,却好像没继承到老记者的精气神,从言语到神态都透着一股丧气劲儿。
吴错只好将话题往回拽,他指了一下手机上的图片,“关于你爸爸当年跟进这条新闻,你有什么印象吗?”
男人进卧室,抱出来一个纸箱,从纸箱里翻出来一个黑皮笔记本,“这是下岗之前我爸用的笔记本,你们自己看吧,这上面要是没有,那我也就没办法了。”
吴错道过谢,接过笔记本,先翻到了最后。
一个名字瞬间引起了他的注意。
闫洋。
闫儒玉的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