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床头,艰难睁开眼睛的冀州皇帝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阿……阿煜,你来了……”
他说话声虽轻,但以刘煜的耳力还是能听得很清楚,所以也不会错过对方那种既了然又无奈的语气……就好像不是刘炘自己把煜亲王叫到京中,而是刘煜不请自来。
刘煜从来没有指望会在他这里感到舒服,而且刘炘本人再讨人厌,但他对煜亲王府,多少还是有点作用的——起码他生的两个小老虎,可以讨小大夫的欢心。
看在他煜亲王府后继有人的份上,刘煜没有跟一个将死之人再去计较什么。
床榻上的帝王已经如风中残烛,可当他见到煜亲王的时候,眼中又有光亮汇聚,明显恢复了几分清明,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神采。
但这份清明和神采却不像是什么好事,反倒有种回光返照的不祥之兆。
见刘煜一如往常的沉默,皇帝竟然笑了笑,但平日里还算温和的笑容放在那张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脸上,只有说不出的诡异。
过了一会儿,帝王好似又恢复了些力气,他吃力地开口叹道:“阿煜啊,若再……再不跟朕……说几句……话,恐……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这话听起来简直大不吉,刘煜闻言皱起眉头,语气严肃地道:“陛下好生休养,并非全无希望。”
就像不明白为什么刘炘会在这么短的时间病成这样,煜亲王也不相信,刘炘会这么容易放弃。
然而,冀州皇帝似料到煜亲王会这么说,因为这些日子,他听了无数类似的话。
他没有与之再多说什么,而是让内官周旗向外传旨,令在偏殿候旨的大臣进内殿。
宫人和太医们立刻意识到:陛下这是要拟遗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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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五章驾崩(中)
刘炘这皇位宛若天上掉的馅饼,但却并非那么容易入口——因为厉皇帝驾崩的时候,给他留下的,基本是个烂摊子。
他们的父皇敬皇帝乃是守成型的帝王,新的功绩没有留下多少,生平做过最大的错事,就是把皇位传给了刘焜。
这个决定,致使冀州在之后短短几年中,迅速陷入民不聊生的境地。
由于厉皇帝好杀虐,连皇族子弟都没能逃过噩运,几年间冀州土地上死了不少人,朝文武大臣“更新换代”的速度极快。
有的皇帝喜欢任人唯亲,有的皇帝讲究任人唯贤,但厉皇帝则是真正的随心所欲。
后世的人谈论这个时期,都一致觉得要在厉皇帝手底下讨生活,聪慧狡黠没用,憨厚忠心没用,貌若天仙也没用……谁要想办法猜到帝王心思,还不如求神拜佛来得实在。
被刘焜这么一折腾,敬皇帝时期的老臣要么告老离朝、要么因为耿直谏言丢了性命或发配流放,真正留给刘炘的能臣,已经所剩无几。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刘焜的存在,诸如外戚徐家和京中其他一些颇有底蕴的世家也暂时蛰伏起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他们扩张势力,让刘炘初掌朝政的时候能够松口气。
不过再怎么松口气,徐家总是刘炘绕不过去的坎,且不说徐太后还把持后宫,就连他膝下唯一的儿子也是徐氏女所出。
那时候他一旦立太子,自己对徐家来说就不再有意义,可以尽早功成身退了。
刘炘所能做的,而且一直做得极好的,就是小心翼翼掩藏自己的杀意。
他想尽办法将徐家捧得高高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