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蓝绸的年轻男人指了指阿云,笑道:“我是奉令来带这个姑娘家去的。”
阿云只顾抹着眼泪哭哭啼啼。
他老婆一下子叫起来:“你个杀千刀的,你看,谁要卖你的小老婆?是人家义军老爷要带走她!”
这,难道要搜走美女好供义军头子霍霍?
潘秀才心肠急转,脸上泛起青灰来,晦气而肉疼地说:“我这妾侍也是良家出身......我出银子赎......十两!兄台,十两,现在乡下人贱,您到哪去,都可以买到一个颇有姿容的良家妾了。你看......”
自觉已经情深义重,明日可以去同僚跟前吹嘘自己的义举,赎回了自己的“红袖”。不意被他的醋汁老婆狠狠拧住大腿一掐——当初买来阿云,哪里有十两?她爹可是三两就卖了。
年轻男人哭笑不得,才知道他们误解了。温声解释:“我是来替这位姑娘赎身的。”
这下夫妻两个,登时都惊疑不定。难道是这臭丫头什么时候勾搭的情郎?
可是阿云在家从早忙到晚,喂完鸡鸭,还有洗衣做饭,像陀螺,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主母更是盯她盯得紧紧的。那里有功夫招来情郎?
潘秀才更是自觉一片痴情被辜负,呆住涨紫了脸:“你?赎她?”
“蓝绸子”点点头:“准确说,是‘放妾’。你们没有看吗?今天义军刚刚集会‘讲道理’,寿先生从公堂出来,便贴了文书,叫从此后,云南不得买卖人口,更不得有纳妾、童婚诸般行径,勒令诸人放妾。我是奉令来督察的,听说这附近人家,只你一家有妾。”
那是自然,这年头,能养得起妾,也是殷实人家的象征了。
说罢,便叫还在一边低着头不敢说话的阿云:“走罢,送你回家去。”
潘家老婆见此,一骨碌爬起来:“老爷,我家这妾,什么活都做得,是我家的左膀右臂,你要是赎走了她,这可叫我......这可叫我......好不忍心......”
年轻男人抬脚就往外走,阿云抹着眼泪揣揣不安、怯怯地跟在他身后,一步一磨蹭。
潘家老婆屠户女出身,涉及到钱的时候的时候便格外勇猛,即使面对的是最近煌煌其威的“蓝绸子”,也毫不退缩。连忙叫:“老爷,五两罢?我家买她花了不少银子,不能再低了!”
潘秀才这时候才回过神,见这蓝绸子讲话知书达理,很是温和,便壮了胆气:“兄台!她哪里还有家?她全家饿死的只剩一个人了,地一亩都没有了,他爹为一口吃的卖她到我家,便不知道哪里流浪去了。我家待她不薄,如放了阿云,她一个弱女子,也无处谋生。不若继续留在我家——我一向疼爱她——”
“阿云,难道你愿意走吗?你要是出去了,哪里有好前途?说不定到楼子去了!”
蓝绸子终于停住脚。转头问阿云:“他真的疼爱你吗?”
阿云想摇头,在秀才的目光里缩了缩脖子,迟疑。想点头,又低下头,怯怯的。
她十二岁被卖到潘家做牛做马,怀孕、生病,也从没有片刻停歇。十三岁时早起提水准备做饭时,累得发昏,昏倒在水槽边,流产了第一次。
十五岁时候腆着肚子伺候醉酒的潘秀才,被开水烫到肚子,惨叫着流产了第二次。
从此后,她不能生育了。失去了妾的一个重要功能。于是一夜,她偷听到潘家夫妻在商量,卖了她去楼子里,好再买一个妾。
不知道为何,终没有卖成。
这是疼爱吗?阿云也不知道。
如果客人来的时候,叫她穿上好衣裳,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