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好似一盆凉水浇下,王氏惊怒交加,“你、你敢!”
唐辎不为所动,“都没听见?耳朵聋了?把这贱妇拖出去杖毙!”
王氏脸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伸手掐住了丈夫的胳膊,“老爷,嬷嬷再怎么样也罪不至死。魏红,扶嬷嬷去我房里!”
仆妇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弹。
韦嬷嬷刚才还歪在那里喊疼,这会儿听见动静,一骨碌翻身爬了两步就跪下了,砰砰砰的磕响头,“是老奴的错!老奴没抱好二姑娘!求老爷开恩!求老爷开恩!”
魏红硬着头皮去扶韦嬷嬷,却没扶起来。
唐辎怒极反笑,“好好好,这个家我说了不算!”攥着王氏的手腕拨开,弯腰抱起曼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女儿抱回了屋里。
院子里鸦雀无声。
也不知韦嬷嬷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王氏脸色变了几变,深吸了一口气,朝韦嬷嬷丢了个眼色,“回头给老爷赔个礼……二姑娘不舒坦,快去请大夫!”
韦嬷嬷也不是那等没眼色的,不敢再多啰嗦,顺着王氏的吩咐狼狈地磕了头,遮着脸捂着腰出去叫大夫了。
王氏跟着进了屋,在离唐辎三尺远的地方站住了,“不知伤到了哪里,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唐辎不理她,王氏也不再说话,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屋里的布置,心中念头翻了几番——家丑不可外扬,这些年她对二姑娘的态度他看在眼里也心知肚明,彼此忍了这些年,真要闹,早就闹起来了,漫说今天没能送走这小贱人,就是送走了,也不过是生一场气,罢了,冷一段日子罢了,她有儿有女,还怕这个?
童氏身上的衣裳还皱皱巴巴的,手背上的血也没擦净,唐辎绷着脸,吩咐她,“以后仍是你服侍二姑娘,务必尽心、尽力!”
童氏跪下磕头,哽咽道,“谢老爷恩典!”
唐辎点了点头,“……回头去外院账房领五十两银子的赏。”
唐曼春缩在床上,被子盖到下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整个人就好像踩在了棉花上,没有底。
唐辎坐在床边问她摔到哪里没有,哪里疼,头晕不晕——曼春很不习惯,她想挪远些,却在看到童嬷嬷后强忍住了没有动。
父亲和记忆中的样子相差不大,三十出头的模样,白净的国字脸,眉目端正俊朗,留着短须,嫡母还是那样富贵体面,板着脸,神色冷淡,并不正眼看她。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低头悄悄看自己的手,手小小的,嫩嫩的,犹如玉碾的一般,不像是后来在水月庵里针线活儿做多了,不知不觉指尖就变了形,还磨出了茧子。
身上的中衣是细绫子做的,滑过手腕,说不出的舒适。
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是她仍在梦里?抑或从前的那些坎坷才是梦?
她幼时姓唐,闺名曼春,父亲是京城安平侯唐家的庶长子,翰林院散馆后便外放做官,嫡母王氏亦出身京畿望族。
从小到大她的运气一直不佳。
她出身低,生母小王姨娘据说是太太陪嫁的媵妾,在她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世了,这府里也只有养娘童嬷嬷偶尔提及几句,许是怕她年纪小,管不住嘴说出去得罪嫡母,所以童嬷嬷也不敢跟她多说,她只知道自己是妾生女,老爷宽厚,才把她交给嫡母养大。
十岁那年她突然得了一场大病,昏睡中被送进水月庵出家做了姑子,兴许真是上天垂怜,竟让她捡回了一条命。
病好了,却回不了家,庵里看守得严密,她想方设法逃了几回都没能逃出去,她一个十岁女童,没有身份文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