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深碧流离的星纹湖, 隐约能听到山那边古雨寺的钟声。
笑笑心里数着那空渺的钟声,已到亥时。
四个人里,只有那石醉墨仍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山水画的技巧,西子听得最为认真,笑笑偶尔听进两句,偶尔又出一回神——后来听石先生讲起远近景深之类的话题,也不由得听住了。
董秦弓则顺着湖边渐行渐远,最终站在一棵古树下, 望着远天的寒星出神。
不知不觉的, 笑笑手中的竹筒杯便见了底, 居然喝完了满满一杯香雪酒, 直喝得面酣耳热,一阵阵凉爽的湖风吹过来,有直抒胸臆之感。
一艘豪丽的二层大画舫从岛边经过, 西子用扇子半遮着面,将身子缩进树影里。
笑笑不由得向那画舫看过去, 这一眼, 险些将口中的香雪酒喷出来。
——大画舫的船头, 一对金碧辉煌的恋人倚在船栏边观景,男子一袭锦衣,头戴赤金镶宝小冠,姿态潇洒地摇着羽扇;女子更是壕华露富,一身泥金凤尾裙,在夜灯下尽显流光溢彩, 头戴沉重的百宝大凤冠,数不尽的流苏宝穗从凤冠的四面垂下来,仿佛顶了一只现代豪华大吊灯……
笑笑自然认得这男子,正是西子的二哥温西岳,这女子么,自然就是那江秋怡了。
难怪西子不喜欢她。
不过,笑笑诚恳地认为这二位很登对。
石醉墨望着眼前的豪华大画舫,被那珠光宝气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皱着眉仔细看了看,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西子将身子隐得更深了。
画舫巨大的身躯终于从几人身边游了过去,船尾的灯光较船头和船身暗淡了许多,但笑笑仍能看到站在船尾的那一抹素白色的身影,有些清高,有些落寞,还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
天色渐晚,一湖的流光渐渐少去一半。
“今日是瑛园的生辰?”石醉墨突然道。
笑笑先看了看西子,对方冲她耸耸肩,看来是无意中透露了这个消息。
笑笑手中拿着刚在水边采下的几枝黄菖蒲,微微笑道:“是啊,今日我就满十三岁了。”
石醉墨笑道:“瑛园恰恰是豆蔻年华。”
西子也笑道:“我今日送你的绣屏可喜欢?”
西子送给笑笑的是一座双面绣的宫纱小炕屏,绣的是小猫戏鞠,笑笑自然是喜欢的:“那两只猫儿像是活了似的,毫发毕现,双目炯炯,难为你一针一线的绣出来。”
石醉墨道:“既然今日是瑛园的生辰,我便斗胆献丑将自己作的画送给瑛园吧。”
董秦弓业已踽踽行来,打开随身的画筒,也呈上一幅画来:“董某也将今日的夜湖图送给瑛园作贺礼吧。”
“这两份生辰礼倒是别致,将今日的夜景尽数记录下来,很有纪念意义呢!”笑笑双手接过了两位画师送上来的画作。
石醉墨另送了一幅画给西子:“西子姑娘若不嫌弃,便收下石某这幅画,里面恰恰用到了方才讲到的绘画技法。”
西子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多谢石先生指点,学生自当珍藏此画。”
“大家同是画友,一起切磋画艺而已。若论师徒,石某愧不敢当。”石醉墨望着西子波光粼粼的双眸,急忙把目光移开,不敢直视。
董秦弓拱手道:“时辰不早,我们还需赶回画会,二位姑娘,就此别过了。”
石醉墨诧异地看了一眼董秦弓,清了清嗓子:“时候确实不早了,本还想着请两位姑娘去那岛南边尝一尝新摘的花下藕……只好期望下一回能有机会,再次同游星纹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