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微红的烛光映亮了宫墙, 不知多少红烛在廊下的红绸灯笼里静静燃烧, 远远望去, 整个宫殿仿佛笼罩在金红的霞光之中。
然而这祥和喜庆的色彩冲不淡宫里忧郁哀伤的气氛, 也挽不回其主人衰败的生命。胤禛兄弟从轿子里下来, 辞了裕亲王, 迫不及待地往穿过中堂, 往正殿去, 恰好遇见绣瑜扶着宫女的手迎出来。
“额娘。”
“额娘, 老祖宗.......”
“太医只说是中风, 情况不妙, 你们悄悄进去, 听皇阿玛的安排。”绣瑜嘱咐几句,就放了他们去众皇子那处。
中风即使放到三百年后也是生命杀手,太皇太后的情形已经不能用不妙来形容了。康熙停了御门听政, 守在慈宁宫衣不解带地侍奉祖母;太子多得太皇太后庇佑,也真心实意地在床前守候。其他皇子格格、有脸面的妃子、太妃福晋们也日日往慈宁宫去。
后宫众妃嫔求神拜佛,百宝尽出。吃长斋的, 抄血经的, 跪经跪到晕倒的是安嫔, 捡了几天几夜佛豆的是端嫔。这里面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平日里康熙还会给点面子过去一趟, 好歹鼓励鼓励这种孝行, 如今就连一个眼神都欠奉了。
绣瑜站在四妃的队伍中去看过一眼,太皇太后已经口不能言,清醒的时候很少了。太医院之所以还用独参汤吊着一口气,一来是因为大福晋临盆在即,康熙想让老祖母看一眼玄孙;二来是因为年关将近,他想最后和祖母过个年。
然而这两个愿望都先后落空了。太皇太后病倒的第七日,阿哥所传来消息,大福晋生了个格格。当着众妃的面,饶是惠妃极力忍耐,说着“先开花后结果”,脸上还是露出一丝失望来。
好容易拖到了十日后的十二月二十五,过年用的东西都装扮上了,夜里突然三声云板,腰里扎着白带子的小太监来报:“太皇太后薨了。”
造办处才制的大红桃符顿时换了纯白,火红的灯笼外头裹上了蓝布绸子。康熙哀毁欲绝,谁劝都不管用,非要效仿汉法,带着六岁以上的皇子们在慈宁宫的空地上,结庐而居,住满一个月以充三年之数。
然而战祸却不会因为谁的死而推迟,裕亲王带回来的蒙古使节已经跪在南书房的门口了。来人称准格尔部趁外蒙各部纷争之际,突然出兵来攻,借罗刹火器之便大破土谢图汗部;并且抄小路绕过关隘,试图进入内蒙追击,兵峰直逼盛京。
举朝俱惊。
虽然阿那哲声称,他在逃亡路上遭遇追击,丢失使臣信物。但是康熙凭借敏锐的直觉,还是选择相信他的话,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源源不断地送往前线。
他白天在前朝处理军务,晚上回慈宁宫为太皇太后守灵,不过几日功夫就熬得形销骨立。温僖带着众妃,太子领着众皇子一同苦劝,皆不能奏效。各宫只能各自为政,参茶鹿汤玉蜀羹,源源不断地送到南书房。
唯有永和宫不动如山,盖因绣瑜实在没功夫去做这些汤汤水水了。她只在宫女的搀扶下,往慈宁宫的牛皮帐篷里看了一回。
“额娘。”皇子们轮流守夜,这一波轮到六至十,胤禛就盘腿坐在帐篷里看书,见她扶着肚子弯腰进来,连忙去扶:“您怎么不直接回宫休息......”
“别说了,我看一眼就回去,反而安心。”绣瑜艰难地伸手往地上铺叠的被褥里摸了摸,“盖的够厚了,但褥子薄了些,万一下雪就糟了,再加一层。我收着两件狼皮大氅,待会叫人送来,如果天气转冷,夜里加在被子上。”
众人一一应了。胤禛披了衣裳起来:“我送您回宫。”
绣瑜本想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