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马车全都装卸完毕,不少觉得新鲜的群虎山弟兄都穿上了军甲,你看我,我看你,随即大笑起来,没想到自己也成了前些日子嘴里骂个不停的朝廷走狗。
“你有没有特别彷徨的时候?”
侯霖说完就觉得是白问,心志坚定如他,何曾露出半点疲态?
出乎侯霖意料的是荣孟起点了点头,开口道:“第一次赶赴西陲边塞,看着一个黑羌武士倒在我剑下时,只觉得快意恩仇,我荣家以保境杀敌为终生之任,从小习武练字聆听先生教诲也是些男儿拔剑起,杀寇保家国的大忠大义之词。”
“直到有一次我看着一个倒在我面前的黑羌汉子怀里抱着一袋麦谷往回爬时,我才恍悟,他们也有国,也有家,也有妻儿老小,也是血肉之躯。”
荣孟起说到这顿了顿,袖中短剑露出半寸寒芒,在沙地上胡乱刻画,侯霖看着他手上动作,静静倾听。
他笑了笑继续道:“那时我就很彷徨,觉得自己和视人命为草芥的刽子手没什么区别,都是杀人罢了。很久我才想明白,有些时候做事,不论好坏,只看结果。不论正邪,只看成败。”
他收起袖中寒刃,郑重的望着侯霖略微出神的眸子,一字一言道:“我杀了他们,大汉的百姓就免遭屠刀,他们杀了我,族中老幼就能衣食无忧。他们是错,我又何尝不是?”
“吾父说过,数百行当,唯独商贾最是快活纯粹,只讲一个利字,得失衡量,绝不他言,利多则盈,利少则避。当时我想不通,只想匡正人间正气,求得流芳百世,做那浩然与天巍峨比肩的圣人。等到我想明白了,荣家却被扣上了私通黑羌的叛国罪名,肩上没有浮然正气,反而扛上了百条同族人命。”
侯霖双手抱住后脑勺,直直躺在沙地上,看着如火灼烧的的晚霞流云,随口道:“据我所知,九州内没有梅姓世家,梅忍怀是何许人也?”
荣孟起眼睛眯成一条缝,直视灿灿余晖道:“寒门毒士。”
“哦?”
“今日我们穿城而过,你可看见苍城东门内那一无檐高楼?”
侯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点了点头。
荣孟起冷笑道:“可知梅忍怀正是陇右郡人士,可为何青云平步后不踏苍城半步?”
侯霖再摇头,看着本来俊逸脱尘的荣孟起如毒蛇吐信样冷笑,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对于青楼名倌养士之说,你知道多少?”
侯霖神情古怪,点了点头。这一风俗传自画楼勾栏十里长街的江南处,不少家境贫寒的寒门书生卖艺于青楼歌舞艺妓,诗词歌赋为其扬传艳名,当然也有风骨傲然者不愿自坠名声,即使三餐不饱也绝不身陷他人眼中的销金窟,自己眼中的风尘场。
“梅忍怀一个村落秀才,短短十载便坐上了封疆大吏,可如此激奋天下士子心的事情为何没大宣天下?还不是他心中有鬼更有愧。”
荣孟起语调顿挫,平定心中怒气后徐徐道:“十年前苍城安尘楼里有一名号称歌舞双绝的名妓,艳名远播,风姿无双。有的是闻名者一掷千金求春宵。可说来好笑,这女子虽是风尘客,却从不作贱自己,婉笑拒绝,之后有人出蚌珠十粒,仍被拒绝。”
“天底下多的是想要拿金银钱财砸的女子心花怒放,随即一脱再脱最后献身的男人,更有甚者携西域百年难得一见的玉翡翠只要这名妓陪他一晚,连一直在旁笑看叠金起价的安尘楼楼主都瞧的眼红,劝她就此从了,可就这么一件无价珍宝,还是没能让这女子委全。”
“一个是苍城内名声大作的高台莺花,另一个不过是囊中羞涩抱着两张干饼进城赴考的穷酸儒生,偏偏天意弄人,让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