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的睁开,手已经摁在同样赤红的剑柄上。
不等这名身后插着令旗的传令兵缓上一口气开口说话,他便从垛板后面站了起来,说出这日来重复不断说出的两个字:“备敌!”
已经从早至今挡住叛军六次攻势的凉州三营精锐,在听到牛角号声之后纷纷站起……
平沙城中。
十万平叛大军战败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天水郡,骠骑将军身殒乱军之中的谣言起初人人唾之以鼻,正二品的实权大将军!就连按理文压武一头的同级凉州刺史都不敢在林兴风面前有半点傲然,偌大的九州皇朝之中,能和骠骑将军比肩的职称扳着指头便能数过来,怎么可能死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城之内?
已经得到内报的梅忍怀却一清二楚,官居二品,上朝可佩剑复履,穿甲时可面圣不跪的正二品骠骑将军真的死在了武威郡那座普通的环山之城中,和数万官军尸骨一同埋葬在了一起。
梅忍怀坐在梅花亭中,手指敲打铜壁,神情怡然。
他不懂兵法,更不懂什么排兵布阵,可他知道西线的七万郡兵一旦兵败如山倒之后,那凉州命脉所在的天水郡就会被几十万难民席卷而过,比起蝗虫还要饿不择食的灾民连人肉都食,还有什么不吃的?
而他作为皇朝九位之一的封疆大吏,定然是第一个挨上天子盛怒之下那一刀的不二人选。
他看向已经落雪满池的庭院另侧甲士,笑容如沐春风。
送往西线处的两字字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执笔之人是谁。早就在官场上磨砺出百密无疏的梅忍怀很早之前便将在西线浴血奋战的数十位中坚将军家属无一缺漏的接往这平沙城,连作为他在凉州头号心腹的监军长史秦朗一家老小都没放过,如今就被软禁在庭院另侧的偏屋里。
而那两字旁人不识,可梅忍怀料定秦朗知晓,更知道秦朗在看到这两字之后的反应如何。
梅忍怀想着想着就摸了摸自己略微红肿的脸颊,这是被他逼写的秦朗之父所打,年已古稀的老人身体健朗,手劲亦是不小,而这位以城府心机登上凉州官场之巅的刺史大人挨打之后还是笑容可掬,还亲自搀扶着老人回到偏屋歇息。
妇人是毒蝎心肠,大丈夫更得是歹毒无情。
心早就死了的梅忍怀望向只露出一个朦胧光晕的太阳笑道:“云海霾日,哪还有朗朗乾坤?”
梅花亭的六根柱子上都写着儒家高士所言,而他倚靠的那根更是大汉开朝元勋之首的圣贤留下的千古名言:
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梅忍怀不惧严寒伸出手指在冰冷的石柱上摸过去,当年在苍城的那一处雕花牌坊里,满腹才学想要报于天下百姓的他曾大声向那位梨衣女子诵咏此言,博得佳人一笑。
就连如今在凉州官场在位最久的官吏也不知,最初只是一名县衙末吏的梅忍怀曾经放言道:“官为一县父母,便为一县百姓谋薄利;官为一郡权首,便为一郡争其光彩;官为一州刺史,封疆不忘村县,登高且忧踏脚石。官至长安仙鹤补,一言为江山社稷,二言为九州百姓,敢为天下先!
只是已经坐到一州之长的他并没能兑现,就如他曾对那名女子许下的诺言一般。
还在朗读圣贤书时的他不是没听说过官场的凶险沼潭,他只愿十年寒窗没有读到狗肚子里,不能洗尽浑浊,那就出淤泥而不染,那时的他还相信红黑两色就千姿百态的大染缸里还是有那么一片白。
现在,他什么都不信了。
在其位不谋其政的不是大多数,而是全部,独善其身的全去采菊东篱下了。
深居庙堂贪得无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