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多出一个心眼,觉得他软弱可欺,到了西陲边塞摆他一道。
这种亏,侯霖已经吃了不少,非是没有那赤子之心,只是被这凉薄世态给蒙上了一层灰尘。
表面上除去宁燕一派将尉后侯霖心情不错,但心底里压的都是事情,有怡亲王和天子萦绕心头的金口玉言,也有在群虎山时自命不凡的赵俨山死前递他的那副心血画作;三秦城外剿匪重伤无药可用活活流血疼死的十几名弟兄,还有因为那甘姓世家公子见死不救在几千人眼前被叛军砍下首级的严虎……
这一年光景,侯霖就像走了一辈子这么久。
帐外传来一阵喧嚣打闹,不用仔细辨别就知道铁定是云向鸢又发现黄楚邙私藏了好酒吃独食。
侯霖四仰八叉躺在帐中干草铺成的席床上,两手枕在脑袋下面,嘴角一扬。
他只希望身边这帮生龙活虎的兄弟,能够生龙活虎的活下去。
……
陇右郡苍城外。
百里之外的天水郡是大雪纷飞,可陇右郡这边只扬起微微尘雪,落到地面上还不如粒状的沙子起眼。
往昔凉州首屈一指的大城苍城被足足八万叛军围困,真正的水泄不通,一朝叛军和朝廷的水火之势,就连兵法上围师必阙的阵法都不必用,城开之日定是屠城。
对这一点,两边都心知肚明,也就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可搞。
烽火如炬,将苍城四周的天穹遮掩的见不到半点蔚蓝,霸王坐在距离苍城不过百丈外的空地上,旁边立着槊戟。
“破局了么?”
他喃喃自问,却给不出个自答的解惑。
除去刚刚围困住苍城时攻城了半日之后,其余日子霸王只下令按兵不动,围住就好,这倒不是他痛惜底下士卒的性命,对于他而言,人命还不如一石干粮来得有用,叛军本就是僧多粥少的局面,最危难的时候更有让人毛骨悚然的烹人熬骨之事。
比对朝廷在凉州兵马短缺的掣肘,他从来不缺一兵一卒,单是武威郡就有近百万的民众,九成以上都成了难民,随便在哪个郡县一招手喊上一嗓子有吃的,就会有无数的人为他卖命。
吞下了骠骑将军的十万大军之后,随着他实力渐涨的还有野心,要是放在一年前被平叛大军稳扎稳打硬生生逼回武威郡时,别说想到有朝一日能围住曾经有望成为凉州州府所在的苍城,能有一口余粮就足够他宽心大半日。
听闻天水郡那边对击退他大军攻伐的凉州监军秦朗赞不绝口,冷面冷血的霸王心里只觉得好笑。郡境边上的七道防线被打破了五道,第六道岌岌可危,而第七道靠着荒原的后驻军营可能挡下他虎骑营三次冲撞?
之所以临时起意反打苍城,说到底不过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
听说凉州刺史梅忍怀曾经就在这座城池里面得以发迹,他就偏要打烂这城向躲在平沙城的梅忍怀示威!
况且他对充满市侩铜臭味的天水郡不感兴趣,论起眼前能解他底下二十多万人粮食问题的地方,只有陇右郡的几大粮仓。
当下,除去苍城内的一座官库,其余的都落入他手。
霸王明白,朝廷不会让他就这样逍遥快活下去,明年开春之际,定然会再有一波官军入凉来围剿他。
一直以来凉州健儿都以壮勇闻名,打到凉州官军抬不起头的他自认傲视群雄,觉得这日渐消怠的皇朝已经没有能拦下他的兵马,可武安城下,和那来自遥远九边的燕阳铁骑交手下来,让心中多少有些骄纵的他警醒不少。
苍城他是一定要拿下的,陇右他也一定会吞下,有了这座塞外粮仓,足够让他支起二十万的甲士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