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殊的声音。
九炼如蒙大赦,连忙向许碧行了一礼,逃也似地出了屋子。人影一晃,沈云殊已经从他身边擦过,进了屋子,随手还将门带上了。九炼吁了口气,一抬眼却见知雨狠狠地瞪着他,不由得苦笑着咧了咧嘴:“知雨姑娘——”
知雨一扭头,不想跟他说话。她跟姑娘一样,都以为会是在马车外头弄点动静出来,结果在柳林里突然有人蹿出来的时候,简直吓了她一个心胆俱裂,还当真是有人来行刺了。现下可好,姑娘脚也扭了,知晴更是直接吓得病了,这都是大少爷出的好主意!
当然,她一个做奴婢的自是不能去对大少爷横眉冷对,那就只能对九炼怒目而视了,反正这主意开始也是他出的不是吗?
“这,这事儿也实在怪不得大少爷——”九炼试图替主子解释,“那会儿远远的就有人盯着呢,若是少奶奶露了破绽,这,这戏就白演了。”
屋子里,沈云殊对着许碧的眼刀,也干笑着给出了两样的解释:“那不是——你胆子实在太大,怕演得不像被人看出破绽来……”
许碧对他微笑:“就是生怕吓不到我。我懂,大少爷有心了。”
“咳!”沈云殊以拳抵唇咳嗽了一声,想在床边坐下,才弯弯身又被许碧的目光逼得站了起来,“此事是我做得不妥,原该跟你说一声……只是袁家有人远远盯着,你——无甚经验,若是被他们看出破绽,只怕对你也会起了不善之心……”
袁家能行养寇之事,还能在背后对他放冷箭,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他们如今是没把许碧放在眼里,觉得不过是女流之辈,并不值得他们对付。可若是发现许碧有什么破绽——沈云殊倒是不怕袁家知道他们其实生擒了平田等人,毕竟袁沈两家早晚是要撕破脸的——他怕的是袁家丧心病狂,发现许碧与一般后宅女子有些不同,再对她下手。
许碧瞪了他一会儿,哼一声扭过了头。她得承认,论演技,她真的远不如沈云殊这个戏精。如果沈云殊事先告诉了她,她那会能不能破了调地尖叫出来,实未可知……
沈云殊敏锐地发现许碧变了态度,干咳一声,终于还是在床边坐下了:“脚伤得可重?”
“还好。没什么大事。”许碧扭着脸不看他,自己活动了一下脚踝。柳林里的地面起伏不平,她当时一惊,踩进了一个泥窝里。也是现在这时候女孩子穿的绣鞋太软,偏偏又是她被劫持时伤过的那只脚,于是就扭到了。
沈云殊伸手去握她的脚:“让我看看。王御医说脚踝这样反复伤到,怕会落下病根。”
“呵呵——”许碧皮笑肉不笑。这到底是拜谁所赐?
沈云殊又干咳了一声,假装没听见许碧的笑,低头将她的袜子褪了下去。脚踝已经冷敷过,现在贴了一块膏药,散发出苦涩的药味。许碧生得白,那黑褐色的膏药贴上去,越发衬得肌肤莹白,脚背上淡青的血管看得格外清楚。
前朝原是时兴缠足的,只是本朝开国皇帝登基之后,宫里皇后便是一双大脚,又不与公主们缠足,这风气便不似从前那般兴盛。不过江南一带本是缠足之风盛行,又总有些历经数朝的世家“遵古”,仿佛不管什么,只要是“传下来的”,就显得他们十分讲究似的,所以这缠足也就一直不曾断过。便是皇帝后来迁都至金陵,也并未能将南边这股风气彻底扭转过来。
沈云殊来了江浙之后,也见过江浙这边有些书香门第的女孩儿缠了足,称为三寸金莲,蹑着莲瓣似的绣鞋,在裙下看起来小得一手可握。
要说看起来倒确实显得精致,走起路来也如风摆杨柳一般,显得婀娜多姿。可是她们走不得几步就是一脸娇弱走不动的模样,更不必说登山爬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