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王世子再见花夭时,场面异常尴尬。
据说“两人几年没见,就算有情又能有多深厚”的花夭,却正在五六个婢女的侍奉下吃着香瓜。
屋子里目及之处都铺满了南方有价无市的珍贵裘皮,蝉翼纱制就的遮阳帘悬挂在窗前,花夭身下的软榻上垫着是魏国皇帝才能使用的贡品云雾绡,身上着的是寸头寸金的软烟罗,屋子里点着价值千金的龙涎香。
就连吃的香瓜,都并非这个节气的瓜果,想必是温房里产出的稀有之物。
太医局并非内宫,置办不起这样奢靡的“病房”,那这般照顾高门贵胄都绰绰有余的屋子是谁的心思,不言而喻。
他们原想着马文才虽然位高权重,可却不是什么灼然门第,也不是富甲一方的豪族,即便和花夭有点什么,可出于梁国对他们父子的重视,只要他们付出足够的“诚意”,也不见得就不能在花夭这件事上息事宁人。
然而北海王世子心存的那点侥幸,在看到花夭屋子的那一刻完全被打碎了。
即使是他在封地王府里的寝房,也没有花夭现在暂居的这间屋子华丽,更别说屋子里的陈设,马文才哪里看得起那些他们带来的“赔礼”?
花夭看到这位拓跋王室的公子,连一个表情都欠奉。
其实和新任任城王元彝交情好的,并不是北海王元颢,而是他的儿子元冠受。两人性格相仿,背景类似,又都是宗室,早些年一直都有来往,后来她护送小任城王去葛荣军中,也是这位世子先邀请的少主。
结果一场鸿门宴后,任城王府损失惨重,以她对少主的了解,即使他脱了困,自己的信任被辜负后的痛苦绝不会少,甚至会因为自己的轻信而陷入自责之中无法自拔。
正因为如此,即使后来她在北海王世子对其父的劝说下保住了性命,她也无法对他产生任何感激。
他明明不缺乏向善的聪慧和能力,却缺乏行正路的勇气,明明什么都看得清,却选择了袖手旁观的妥协,这种人比为恶者还可怕。
而元冠受对花夭的感观,实在是很复杂的。
“花将军……”
他斟酌了一番用词,才缓缓地开口:“恭喜你终于脱困……”
“有什么好恭喜的?我该庆幸自己还好没成为一个废人吗?”
花夭示意了下自己连手都抬不起来,吃瓜还要靠人喂的废物时光。
“哦对了,我得感谢你们的不杀之恩。”
她嗤笑了下。
“此事确实是我们的不对,彼时双方立场不同,难免有所龃龉,还望花将军以大局为重,你我冰释前嫌……”
世子对着软榻上的花夭躬身一礼。
“若有我父子可以弥补之处,任由将军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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