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学锴应该是早就离去了,贺云钦却留在家里吃晚饭,而且从客厅里说话的动静来看,母亲哥哥和贺云钦似乎谈得颇融洽,难道真开始商量婚事?会不会太突兀了。虽说她一点也不讨厌他,但是就这样订婚,怎么也觉得像做梦似的。
没出屋,然而她始终留意着客厅的动静,到八点钟时,就听他似乎要告辞了。
她盯着天花板出了几秒钟的神,再躺不住了,掀开被子下了床,鞋也顾不上穿,脚踩在光溜溜的黑柚木地板上,轻悄悄地来到窗边,掀开细白绡纱窗帘。
临近中秋节,银盘似的一轮月亮低低的悬于半空,她倾身靠在窗台,悄然注意着楼下的动静。
不一会听到大门响,贺云钦出来了。
跟第一回见他时那样,他走到台阶上,并没有立刻离去,略站了一站,就回头往楼上看来。月光牛乳似的倾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轮廓照得分外分明,因表情平静,一时分辨不出究竟是喜是怒,但从他仰头的角度来看,看的无疑是二楼窗户。
出于羞涩,她不等他发现她,就本能地往后一躲,然而再一想,为什么要躲呢,干脆彻底拉开窗帘,将整个上半身明晃晃地靠到月光里。
可就是这一错眼的工夫,他已经回过头下了台阶,朝巷弄口走去。
这一来不止没说上话,连个眼神都没对上,红豆悔得轻轻跺了跺脚,可他已走了,碍于矜持,她总不能扬声喊他,一时无法,只能恍然若失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
然而走着走着,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似的,眼看走到一株桂花树下了,突然停下来,冷不丁的,高高跳起,扬臂折下高处的一束树枝,就像平时哥哥高兴时常做的那样,整个人看上去飞扬极了。
她先还糊涂,然而细一琢磨,似乎又明白了点什么。从心头到脸庞,缓缓舒展开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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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起来要摘头顶的桂枝,无非因为身体里藏着一股用不完的精力,急需靠体力来抒发。
刚才他提出求婚时,红豆的确当场便拒绝了,但是他看得很明白,秦学锴求婚时,红豆惊讶归惊讶,骨子里是沉稳的,然而轮到他求婚时,她明显变得慌乱又羞涩,哪还有镇定可言。
是的,这个他很肯定。
所以一想到这一点,他的心如同被春风托举一般,轻扬地高飞起来,必须跳起来扯个树枝或是碰个花叶什么的,才觉得痛快。
他很平静地上了洋车,以平时的速度驶到贺公馆。白海立这人一贯阴险,多半不肯吃这哑巴亏,也许此时已在谋划虞崇毅下狱之事,为防夜长梦多,最好能尽快就能登报声明跟红豆订婚的消息。
刚才已说服了虞太太和虞崇毅,轮到父亲和母亲了,时间不算晚,这时候商量订婚之事正好。
他上了二楼,尚在转角处就碰到了段明漪。
她像是刚从里头出来,腮边耀着泪痕。
贺云钦停下脚步,淡淡说了句:“嫂子。”
段明漪静静看他一眼,两人擦身而过时,她身上飘来暗暗一缕芳泽,转瞬间便悄然飘散。
贺云钦微微皱眉,突然想起红豆头顶上的发香,也不知她用的什么皂角,不似桂花也不似玫瑰,闻起来格外清爽怡人。
那晚他们两个在桥牌室时,这丫头还问他为什么黑暗中能认出他来,难道不是因为她身上的香味么。
难为她这么聪敏,居然也有犯傻的时候。
这么想着,他脸色下意识便和悦了几分,抬步便往父母卧室而去。
进屋见父母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