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就只好兜着她的食盒子,百无聊赖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他也没空搭睬她,没人陪她玩,她自己绕着书架子走来走去,默默自得其乐着,楚邹也不去管她。
他对她是没指望的,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奴才,没有忠诚度可言。她这样巴心巴肺地围着他转,其实不过是因他肯吃她做的那一口难看东西。这可是她亲口承认过的。
楚邹问她:“喜欢给本皇子当差么?”
“喜欢。”
问为什么?
“柿子爷吃我做的菜。”
瞧,这是她自己说的原话。楚邹几乎可以想象,他要是哪回半个月黑了她的脸,不吃不点,这当口或者是老二或者是老三吃了,她必转头另找主子去了。
青砖黑柱,这会儿傍晚光影幽寂,空气中带着丝丝的凉寒,她正勾着脑袋在凳子上过她的家家。用一块红绸布披在凳面上,一手压着钝铜片刀子,一手扶着蒸得软乎乎的蛇。早先的时候进殿瞧他,还不敢带这些破玩意来玩,后来有一天他肚子饿了,叫她给切了两片烤馒头,这便一天天的搬着“家当”来了。角落的乌木书架子腿下,还窝着两块小碗一瓢小铲子和一节玉米棒子,那是她前儿个扮大厨用的行当,胆子越来越大。
自从那天抓了只“蜘蛛”,最近就迷上捏蜈蚣了,三五不时地拎一兜土豆大的面团进来。他不屑吭声,看见了也视而不见;她察言观色,便得寸进尺。先把面团分作一个个小圆团,拔一拔就成了一条蛇,然后就一条一条地从蛇身上拔出细腿儿来。爬得满身都是腿,这就开始切了。一刀子下去那蜈蚣就跟真的一样哆两嗦,她倒是切得又脆又准,不带皱眉不带眨眼的。个没心没肺的二蠢货。
“窝囊,叛徒。”楚邹蹙眉低语。少年清挑的身板着一袭银鼠皮绣华虫袍袄,头戴玄青镶珠玉绉纱帽,帽子下是一方清淡俊逸的五官。
她好像听见了,抬起头转过来,微微有些窘意。为着上次的逃避。
楚邹问:“想识字吗?”
“想~”小麟子立刻拍干净手心靠过来,垫着脚尖看他书桌上的笔墨。小脸蛋是粉嫩的,鼻子里吹出的气呵到他的手背上,轻轻的,绵绵的,带着点小孩儿的馨香。
乌亮的眸瞳望着他,他对她的眼睛没有抵抗力。此刻充满着崇拜,这种感觉就跟他在还不识神灵时,对天上玉皇大帝的敬畏与幻想。
楚邹便在宣纸上写了个大大的“麟”字,让她趴地上去描,省得再一刀子一刀子切得他晃眼。
她竟是用左手去拿笔,叫换到右手,木在那儿下不去了,笔尖子都不知道往哪儿搁。反正他对她的这些表现已经有了很强大的接受力,她怎样突然蹦出个什么,他也不觉得有多么稀奇,就由着她去。
“左……”
“右……”小麟子团着腿儿,安安静静趴坐在地上描。描了半天楚邹提起来一看,除了最上面那个宫墙一样的“广”字尚能看得出一点雏形,其余的都是花。扭扭缠缠的花,弯弯绕绕,米字就像花蕊。
问写的是什么?
答不出来。说御花园儿。
楚邹好气无奈:“这是你名字。苦眼瓜子老太监给你起的名字太难写了,等将来你主子爷风光了,再给你起个好名字。前提是你要对你主子忠心。”
她顿时诚惶诚恐,把那团御花园自此奉若神明,晾干了贴胸口藏回她的破院子。
光阴慢慢,一日一日悠长,少年长得飞快,熬到傍晚时总是容易犯饥饿的。她切蜈蚣切上瘾了,不让切蜈蚣,就改成了切蛇。那一截一截断得一跳一跳,总让楚邹想起春花门内看到的小顺子,楚邹就隐隐的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