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走了······”
少女终于转过身来,轻叹一声。
她最难应付的,就是这种纯粹的善意了。
不怕恶人,恶人来了自然拔剑迎上,偏偏是这种血脉亲情夹杂着的长辈对晚辈的善意,比跟武林败类大战三十个回合都要难得多。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次,是及笄礼上,现在还能敷衍过去,可最多也就是三年罢了,到了十八岁,就成老姑娘了。”
她自袖中缝合的口袋里,取出一柄光滑的小银镜,对着镜中人说着。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是人世常理,只是你志不在此,所以才觉得烦恼罢了。”
镜中,林正阳正端坐藤椅上,背后是一间简单的小木屋。
他轻笑着,举起白瓷杯,吹凉了杯中水雾,饮下一小口茗茶。
“唤作别家女郎,此时正值思春时节,哪有不着急寻觅如意郎君的?你倒好,自己反而不急,族人都替你着急着呢!”
“林大哥,你又在取笑我!”
一抹红晕,爬上少女白嫩的脖颈,婉转间,竟然难得地,显露出女儿家的姿态。
当下嗔怒道:
“是你为我开讲天地大道,又是你领我入了门,见识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再回头看这些儿女情长,哪里还能看得入眼?”
“人间情爱再好,再真,再切,再是动人,也抵不过岁月磋磨,纵然一时情深深雨蒙蒙,再过十年、二十年又能如何?初心不再,凡心易变,再回首时人事全非,到头来不过是梦幻空花···········”
少女面色复杂,沉凝着,道出这番话,小小的年纪,心里竟是装下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
这三年来,有林正阳早晚提点,又是造出幻境,令她体验人间百态,又是在现实中为她揭示各种隐秘,见识得多了,自然也就懂了。
少女尚未寻觅到的情爱,就此断绝,反而坚定了求真问道的信念。
“话说得再好也没用,你现在觉得情爱不过如此,那是因为你只是旁观他人之情,并不是自家真的陷了进去。”..
“嘿,要是情关这么好过,这世上女仙,早就远远超出男仙了!”
林正阳戏谑地瞧来,在镜中斜着身子,高举着茶杯,作势高歌: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青儿,古往今来,如你我这般,修行有成的道门女冠不计其数,能过情关者却寥寥无几········她们当中,不乏智慧深远胜你者,人情练达过你,宿世修行根器深厚者,气运绵长,处处奇遇者,一遇上这个情字,无端惹了尘埃,顿时失了聪明,去了智慧,折了根性,蒙了道性,乃至于一步步堕落,渐至于不可自拔········最终道行退转,往日修行,都付诸流水,嫁为人妇,舟车劳顿,从早到晚,再无超脱之念,落于生死之中。”
“一世如此,世世如此,一世爱了尚且不足,来世还要重续前缘,生生世世,死了都要爱!”
“一点情思,凝结不化,渐至于演化劫数,上天假此情爱,不知拦了多少神仙种子,可惜,可惜,其中有天资横溢之人,不逊纯阳祖师,如今埋没名声,也不知转去了哪方天地,再得道缘,又是多少劫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