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婉进太医院的时候, 已经是丑时三刻了。
她一眼就看见了严世藩, 还有他的三四个下属。
其他医官都已经去隔壁会议厅商议种痘之事,也要在今夜出个结果。
“怎么说?”如今两人已是熟识, 不用再如从前般客气。
“你这时候叫我来,恐怕不是为了种痘的事情吧。”
“对。”严世藩站在窗旁,手里端了杯茶道:“陛下之前的意思,是要拿下朝鲜。”
“拿下朝鲜?”沈如婉皱眉道:“朝鲜本就为我大明藩国, 如今也没有反叛。”
“你见过朝鲜皇帝的龙袍吗?”严世藩挑眉道:“五爪龙,不得用正红色, 只能穿金的。”
“皇上要的, 是他们真正如藩王一般, 做个漂亮的棋子。”
别说龙了,就连所谓的朝廷, 也不要留下。
“你的意思是?”沈如婉愣了下,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可是瘟疫之事关乎人命。”
“听孙太医说, 天花这种东西, 但凡做好隔离, 控制好人口进出,都好解决。”严世藩叹了口气道:“如今陛下和虞统领都不在,我虽然是外务使, 可也不敢妄作举动。”
“你想想, ”沈如婉并没有思索, 而是看着他道:“按照陛下的一贯做法, 他会怎样?”
陛下的做法?
严世藩愣了下, 脑子里浮现出无数的画面来。
他要罢掉早朝,便推脱给青玄之术,再也不在金台上临朝。
他要送沈如婉出宫,就放话民间,还让虞鹤去寻了白鹿一对。
就连自己应付蒙古人的时候,为了彻底绝了他们的面圣之心,都习惯性的跟皇上一般,把诸事往道教要务上推。
青年的眼睛里突然放出光来,直接两三步出门,唤了锦衣卫道:“去把蓝天师和陶天师请来!”
陶仲文是在睡梦里被拉起来的,而蓝道行仿佛早有预料,等锦衣卫去的时候,连衣冠都已穿戴整齐,就等着他们来。
可是两道长进了大厅,才发现那两人都已经坐在桌前桌后的椅子上,不知不觉已经睡过去了。
蓝道行瞥了眼明显已经开始做梦的严世藩,示意锦衣卫不必出声,只取了纸笔,闲闲研墨。
陶仲文本身是研究丹术的,对如今的事情一窍不通,颇有些纳闷的看向他。
蓝道行随手写了睡吧两字给他看了一眼,又开始低头慢条斯理的继续写东西,仿佛一切都在准备之中。
直到晨光初晓,窗外传来麻雀的叫声,严世藩才缓缓转醒。
沈如婉还在睡着,旁边陶仲文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蓝道行托着腮看着他,笑着把一叠纸推了过去。
严世藩愣了下,没有惊扰那两人的浅眠,只接了纸开始一页页的看。
每一页的内容,都大不一样。
有的是青词文章,有的是胡乱画出的圈圈点纹——大概是扶乩之术的占卜结果,还有关于天象的卦辞和解释。
一整套有大约十五六页,前后无一不全。
严世藩一面看着那蓝道行为他准备好的种种材料,一面不住的抬头看那看不出年岁和城府的道人,只觉得自己平日里未曾拜会他,实在是不识高人。
他在一夜之间,竟然把所有的说辞和对应的文件,全部都准备好了。
朝鲜瘟疫作乱,那是贪狼星与七杀相冲。
原因在于他们的君主德不配位,理应推了王位以安天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