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羡闻言, 默了一瞬,抬头看着长安歉然道:“有一事, 我思前想后, 还是觉着不该再瞒着你了。”
长安看着他清亮的眸中那抹显而易见的歉意,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问:“何事?”
钟羡瞧着左右无人, 这才低声道:“你我从牢中出来的第二天, 我入宫向陛下汇报兖州之行的情况时, 曾以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为由, 求他赦你出宫。”
长安:“……”
“陛下当时只说你救我不过是奉命行事,我求他赦你出宫,却是本末倒置了。我知道我此事做的欠妥, 抱歉。”钟羡也许会因为过于正直而显得刻板,可却从不愚钝。今日来时见了慕容泓赐予内卫司的手书牌匾已觉诧异,后去理政堂得知理政堂原本不是设在司隶部之侧, 而在光禄寺之侧, 奉帝命搬迁至此时,他心中更是生疑,最后这赐膳之举,慕容泓当日话底之意, 而今已是表露无疑。
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想告诉他, 勿生亲近长安之意。再联系起长安的女子身份, 钟羡一时只觉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述。
长安此刻心中的感受也不比他好受多少。她自知赵王一事上自己过于胆大必遭慕容泓猜忌, 回来后初见面那番对话也证实了她的猜测,但他转头便给她设了内卫司并封了官职也让她心中稍觉宽慰,认为他总算没有因为这丝猜忌而全然无视她此行的功勋。
然而此刻听了钟羡的话,再看看这司隶部与理政堂的位置,牌匾,还有御膳,她却又不确定他此举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了?或者,嘉奖她的目的是有的,但同时,也不乏观察她和钟羡关系的目的,毕竟一石几鸟才符合他做事的常态。
待他观察清楚之后,又会如何呢?
还能如何,自然是他想如何便如何。旁人她不清楚,但钟羡,君臣之纲于他而言绝对大过天。一句话到底,不论她和钟羡目前是何身份,他们共同的身份,都不过是他可以随便拿捏的人罢了。钟羡好拿捏,是因为他的操守,而她,则是因为身份。
长安深觉无力的同时,心中难免升起一股强烈的逆反之意,心道:我与钟羡若能发生点什么,还用等到现在吗?他既如此小人之心,我又何妨遂了他的小人之心呢?兖州之行,九死一生都熬过来了,纵他对我翻脸无情,大不了也是一死,有何可惧?出了皇宫入了这政事院,离了那些时时能让我下跪之人,原本就是想堂堂正正站着走下去的,他既然偏不让我顺心,我又何必小意奉承?长此以往,何时是头?原本小心规避,不过是怕连累钟羡,但他背后有钟慕白,只要他肯借力,慕容泓又能耐他何?
如是想着,她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进来一起吃吧,去了趟兖州,咱们也算是换命的兄弟了,理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御厨做菜都是顺着陛下的口味,寡淡极了,你若不来与我一同受难,我是断断吃不下的。百姓尚未温饱,我们也不该浪费粮食吧。”
钟羡听了她的话,略微一怔,道:“陛下赐给你的膳,与我半点干系也没有,怎么被你一说,倘或你吃不掉浪费了,倒全是我的过错一般?”
“相交至今,你还不了解我么?若想全身而退,你便不该给我开口的机会。”长安笑得狡黠。
钟羡无奈,只得进屋与她同用。
只有一双筷子,长安便自书桌上取了两支还未用过的毛笔,剪掉上面的挂绳,用茶水洗了下,权作筷子。又将那碗米饭拨了五分之一在汤盅的盖子里,将剩余的大半碗全给了钟羡。
“你吃这么一点,如何能饱?”钟羡推拒。
“我下午要去一趟廷尉府,你还怕李大人那里没点心招待我么?”长安道。
事关她的差事,钟羡也没多问,但吃着慕容泓赏给她的饭菜,他到底有些食不下咽,以致于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