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福说完之后, 见殿中还是寂寂无声, 他回过头询问『性』地朝张让投去一个目光。
张让摆摆手,示意他别再开口了,且不说陛下进殿去时那脸『色』, 方才殿中摔东西的声音他们可都听得一清二楚,这时候多说一句话,备不住下一刻就被拖出去打板子了。
长福弓着腰, 正想退下, 门内却忽然传来慕容泓的声音:“进来。”
长福轻手轻脚地推开殿门,进去见一地的碎瓷和梅花,更是倍加小心。
知道慕容泓可能正在气头上,他本不欲多话,但想起方才在紫宸门外冻得瑟瑟发抖还不住恳求他的宫女丽香,他又有些不忍心不替她传话。
“陛下, 这是尹才人方才派宫女丽香送来的。丽香说这面食原是尹才人她们下午做了留着晚上守夜时当宵夜的, 只是尹才人见陛下在宫宴上没吃什么东西, 所以回来就去广膳房做了一碗给陛下送来了。”长福一边从暖笼中端出一碗飘着碧绿蔬菜澄黄鸡蛋的汤羹, 一边小声说道,末了还补充一句“全是素的, 未沾一点儿荤腥。”
慕容泓垂眸看着那碗汤羹,长福放汤匙进去时一条面粉做的半指长的小鱼翻了上来,鳞尾皆备十分精致。
可惜的是, 他毫无食欲。
他想起了自己生辰那日长安给他准备的那碗面条, 朴实无华, 还是用鸡汤下的。他不爱吃,但是在吃的时候心里很暖,这股暖意甚至胜过了他吃荤腥之物的恶心感,所以最终他也没有吐。
他不懂不吃荤有什么不好,可她总是用各种办法『逼』着他吃。其实也谈不上各种办法,她从始至终用的都是同一种办法,那就是利用他对她的感情,『逼』着他迁就她而已。
然而就算他已经如此迁就了,她却还是对他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她零碎细致地折磨他,而且很多时候都是故意的。
她应该知道今夜除了她之外,他不会想和这宫中的任何一个人一起度过,可她就是不回来,故意不回来。
那好,你既然贪恋宫外的热闹不愿回来陪朕,朕也不是非你不可!
一想到她明日就会知道她不回来,他果然只能一个人在甘『露』殿冷冷清清地度过今夜,慕容泓就觉着自己决不能自贱到被她如此看轻的地步。
松开握得发白的手指,他掩着眼神里的那丝麻木,吩咐长福:“去把朕的大氅取来。”
长安在宫门关了一半的时候闪了进来,也就是她了,换做旁人,宫门侍卫八成不会让人在这时候进宫的。
风大雪大,长安手里有伞也撑不住,索『性』将伞一扔,戴上风帽裹着大氅沿着宫道一路小跑。就这么跑跑停停地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长乐宫甘『露』殿。
她来到廊下摘下风帽拍了拍大氅上的雪,留守甘『露』殿的小太监见是她,早迎了出来说吉利话。
这小太监也不是旁人,正是赵合偷入宫那夜立了功的广膳房小太监公羊。
长安见他随便就从殿内出来了,问:“陛下不在?”
公羊道:“陛下去后苑了。安公公您冒雪而来,可是有要事?要不奴才去追一追陛下?反正陛下刚走没一会儿呢。”
长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道:“不必,我没什么事,既然陛下不在,那我先走了。明天一早给陛下拜年时记得嘴甜些,有赏钱的。”
公羊欢喜地给她作揖:“多谢安公公提点。”
长安重新戴上被积雪融化洇湿的风帽,双手拢着大氅下了台阶往东寓所的方向走。
公羊说他刚走不久,想必是看她至今未归,以为她今晚不回来了。
原来她不回来,他也不会孤单一人在甘『露』殿度过这团圆之夜,倒是她杞人忧天了。
长安心头一时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