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晶屏上的图像开始变换,很快就出现了破旧不堪的莫高窟,与纪录片中的情节一致。
很显然,当时的随队摄影师一直将镜头对准草薙菅,他看到什么,镜头也就能拍到什么。
“我感到,这座开凿在山崖上的石窟充满了勃勃生机。”草薙菅的“自白音”又响起来。
他使用了“勃勃生机”这个词来描述莫高窟当时的状况,似乎大为不妥。
画面中,登上莫高窟的石阶已经坍塌一半,剩下的台阶只能勉强供一个人上下;数个洞窟门口坍塌,只能用一头绑着油毡的木棍顶起来;所有进入视线的木雕饰物也都残缺不全,一大半只剩基座……如此种种,跟“勃勃生机”没有任何相关之处。
我看不到生机,无论是在眼前这块屏幕上还是球幕纪录片之中,我都只看到破坏与损毁的痕迹。
在那个时代,如莫高窟一样的文化重地遭受洗劫的比比皆是,政府和乡绅都已经放弃了对这些地方的保护措施,只顾独善其身,无法兼济天下。
我不同意草薙菅的想法,但心里却盼着他多“说”出一些什么,以便于我去揣摩那“敦煌天机”隐藏的准确位置。
“2窟反弹琵琶图”是草薙菅此行的目的地,如果将2窟定为隐藏位置,那目标就实在太大了,总不能将整间石窟全都钻透、拆除、分拣、过筛,从每一块碎石、每一捧砂砾里寻找敦煌天机的影子吧?
我很期待草薙菅能“说”出从经书中找到的线索到底是什么,那么,现在我就可以按图索骥,找到那本经书,继续研究上面的句子,修正方向,重新开始探索之旅。
当我看到反弹琵琶图时,顿时暗暗地吃了一惊。
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从前的反弹琵琶图跟今日我描摹的完全不同。
液晶屏上那幅图画具有极强的立体感,做出反弹琵琶的舞伎看起来上半身已经凸出于画面之外,而背景中另外的乐师也神态各异,与之呼应,而非死板板地只顾各司其职。
这样的壁画才是高明之作,因为画师非常得体地将画面中出现的所有人物进行了协调呼应,使得整幅画的风格十分灵动。
古画中有“吴带当风”的说法,用来赞美大画师吴道子画的人物之灵动,而液晶屏上出现的壁画,已经具备了“吴带当风”的灵气,让人看了立刻产生“心向往之”的想法。
“以那种舞姿、那种技法弹奏出的琵琶曲,一定别有韵味,令人深深陶醉……”我的思想禁不住恍惚了一下,为草薙菅记忆中的壁画而感到惊艳。
我之前提及很多次,莫高窟壁画始终存在一个开凿、绘制、弥补、修复的过程,即使在同一年代,这种过程也在不断循环。
后代工匠在弥补残破壁画的过程中,添加了太多自身的主观色彩,难免产生狗尾续貂的劣作,使得莫高窟壁画的艺术价值大打折扣。
这一论点,已经被美术家、佛学家们屡屡证实。
我怀疑,正是这种低等工匠的弥补,才让反弹琵琶图失去了最初的灵性,变成了目前我们所有人看到的这样。
在这里,我不想贬低反弹琵琶图的价值,但平心而论,历史上最初绘在壁上的反弹琵琶图绝对不是目前的样子,无论其所用颜料还是人物线条,都有修复嫌疑。
毫无疑问,我为液晶屏上的反弹琵琶图而着迷,立刻觉得,自己藏在樟木箱子里的那些习作根本就是废纸一堆。
“唯一能跟眼前这幅画媲美的,就是被明水袖涂改过的那张——”我倏地警醒。
那幅画曾引起宋所长的觊觎,当场就想攫走,被我严词拒绝。
“是啊,是